萤火虫跃过青瓦黛墙,把满园翠竹映出橙黄的颜色,小赵本打算出去,却被婢女叫住,说是叶寻幸想同她和大少爷一起用膳。
小赵扬唇,似嘲非笑,问道:“叶青回肯回来?那犟驴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饶是心里这般想着,小赵还是换了件清雅的杏色罗裙,准备去舅舅处请安。
结果就听见这对父子争吵不休的声音。
小赵指尖微颤,坐在院里的秋千架上,听这两人到底谁吵得过谁。
只听见叶寻幸痛心疾首道:“孽子!老夫当年是如何生出了你这种无眼又被猪油蒙了心的玩意儿?乳臭未干的小儿竟帮着旁人对付起你自己的家族?你对得起老夫自你母亲去后再未续弦,一人把你拉扯长大的苦心吗?”
“孩儿长大了,不是什么乳臭未干的小儿,只是在其位谋其职而已,敢问父亲,孩儿到底做错了什么?您不续弦是你自己的事儿,莫要拉扯上我。”
小赵听得噗嗤一笑,然后缓缓把秋千**了起来,微卷的鬓发随风而扬。
小时候,舅舅对叶青回严厉至极,一出生,就千算万算的给他铺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就单说长安城里,叶青回一出生就有的东西,是好多好多人奋发图强到满头白雪,也不一定能拥有的东西。
但也许吧,世事总是那么荒唐,叶青回偏偏就弃如敝履。
记不太清了,但好像就是四年前的夏至,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拉着她和顾灵依,说自己要离开长安,离开国公府,去到战场上去,他说——那才是一个七尺男儿应该干的事儿。
“愚昧至极!你身为叶家的嫡子,堂堂七尺男儿身上,背负的是整个叶家的荣辱兴衰,这是你生来就抹不掉的责任!你便是再任性,再纨绔,长大了便也应该知道你身上流的是叶家的血、是世族的血,你姓叶!”
屋内,叶寻幸目赤欲裂,用力去吼叶青回时肩头微微颤抖。
叶青回有点烦,挠了挠头,半晌没说话,一会儿道:“爹爹您自个吃吧,孩儿先先退下,也省得在这儿惹您烦。”
说着,大步流星的往外头走,连头也不回一下,路过秋千,对小赵扯出了个难看的笑。
叶寻幸气急败坏的追出去,怒道:“孽子,回来——”
小赵连忙去扶叶寻幸,劝道:“舅舅,表哥生来就这般性子,你又何必自个儿气着自个儿?”
“他啊,从来自以为是,殊不知这样,最后定然不回落得个什么好下场……”
叶寻幸兀自叹息,缓了一会后,把背挺的直直的,被小赵扶着坐在软榻上。
小赵把菱花窗支开,今晚星夜流萤,煞是好看。
有些人出生就背负着责任,非死亡不可逃脱。
——
夜稠如墨,寒星冷月笼罩着万里蓬山,愈往郊野里走,愈发风声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