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和好如初(1 / 2)

明珠照山河 锦念非霜 2294 字 3个月前

暮春时节,宫里的桃花一树接着一树的凋零,有的落在琉璃瓦上,风一吹,纷纷扬扬的像是一场雨。

昭阳宫里尤其落花纷扬,她弯腰,罗袖如云般垂落,伸手轻轻拂落镂花铜秋千上半枯的花瓣。

躺在秋千上时,不觉得有些发困,便枕着衣袖轻轻阖了眸子。

头上是被宫墙剪裁的方方正正的天空,没有云朵、没有鸟雀,只剩一片孤寂的蓝。

她在想宇文彻是不是再也不会理她了?

顾灵依突然很害怕,如果宇文彻再也不理她了,那她在这个世上孑然一身,一如前世境地。

如此想着,心里忍不住就冒出酸楚的疼来,顺着气血就往上涌,一直涌到眼眸里时,她慌忙用衣袖遮着脸颊。

暮春凋落的花又艳又红,一瓣一瓣随风蹁跹,不一会儿又落了一秋千的残花。

宇文彻踩着落红而来时,顾灵依已经在秋千架上睡熟了,他怔了怔,不由愠怒。

这昭阳殿里的宫人们都是这般不做事的吗?

本想责罚宫人,却又怕自己又吓着了这小丫头,他眉心微蹙,解下披风,小心翼翼地盖在顾灵依身上。

德保在身后,极轻劝道:“陛下,公主会着凉的,到时候心疼的不还是陛下?何苦同公主置气呢?”

宇文彻低头,蹲下身子,轻轻挪开顾灵依的胳膊,拂落她罗袖上零星的残红。

少女肤若白雪,秾艳绝美,在落花中沉睡,颜似珠玉,宛若游玩山水间的精灵。

他无声叹息,对啊,他为何要与顾灵依置气?

当真因为她荒废功课,不思进取?

不,宇文彻也从来没想过把这贪玩儿的小丫头寒窗苦读。

或者是因为她私见外臣,逾了宫规?

好像也不是,顾灵依自从进宫,一天之内都能违了半本宫规,他也不想让什么宫规限制了这活泼开朗的人儿。

一时间,宇文彻自己也说不清他在置气什么。

但心里就是不舒服,像是好好的绸缎被人撕裂了一块,缝也留痕,弃之可惜,难受的不行。

“啧啧啧,都说圣心难测,那公主日日见外臣呢,陛下怎么不管?偏生就责罚了你?”

叶青回扶着霍三十愤愤不平,他刚刚被杖责了三十,又被扣了一月的俸禄。

得亏是内府打的,否则这将军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霍三十瞪了叶青回一眼,呵斥道:“住口,天子脚下,这般肆无忌惮吗?”

叶青回哼了一声,不服气的住了嘴,扶着霍三十趴在软榻上。

“可有公主的消息,依着宫规,此事她可会受责罚?”

“啧啧啧,老大你还担心她呢?那顾灵依从小就是陛下的掌心宝,以前比这过分百倍的事儿都还做过呢,也没见她挨什么责罚,这算什么呀?”

霍三十愣了愣,抬头问道:“公主与陛下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陛下如此宠爱公主?”

像那日在垂拱殿前,陛下拿着戒尺要责罚,领事的宫人们全都挡着拦着,他们也定然是揣测着天子的心思来行事。

叶青回皱眉,翘着二郎腿坐在软塌旁,道:“这就难说了,长安城里以前还猜测过公主是陛下同父异母的妹妹,是当年废太子的遗腹子,但我问过顾灵依,顾灵依说她与陛下没有血缘关系,她又不会说谎,但也没说别的。”

霍三十疑惑道:“废太子?”

“哦,对了,我忘了,你不知道这长安的往事。”

叶青回伸手帮霍三十解了外袍,这杖责并不重,比起在军营时,这简直就跟挠痒痒似的。

霍三十拍开叶青回,眉目桀骜道:“少废话,讲。”

叶青回耸耸肩,给他捋清前尘往事。

“当今陛下的爷爷,也就是明景帝,明景帝当年立的太子正是陛下的父亲,陛下大概十一岁时,太子被废黜,以至于谋反失败被五马分尸,陛下的皇叔——也就是当年的三殿下,为了护着幼子,便把陛下送到远处。

后来明景帝暴虐无道,当时还是文恭王的二殿下起兵造反,登临皇位,也就是先帝——明偿帝,当今陛下的二皇叔。

但是不久后,明偿帝痛失皇后,因而殉情,仙逝时什么都没交代,天下便大乱起来,然后就是陛下平定诸侯,登基称帝。”

霍三十抬眸,瞳孔微缩,又问道:“那公主到底是何时跟着陛下的?”

叶青回摇摇头,道:“反正我只知道陛下登基时,就已经带着顾灵依了。”

“长安城里就没有好事者去查公主的身世么?”

“我爹当年想查都没有查出来什么,再说公主又不碍着什么事,谁闲着没事去查啊?”

霍三十喉结微动,眸光暗了暗,兀自思量着。

“老大,我劝你以后还是少跟公主来往,你是大将军,你这样很容易被宵小之辈诬陷说是攀附权贵,何必呢?再说皇家的事儿稠着呢,不见得有什么好处。”

“是吗?”霍三十勾唇,仰头朝叶青回笑笑,道,“那若是我执意而为之呢?”

——

夜色沉沉,顾灵依披了墨蓝色的绸面披风,步履匆匆跑在宫道上。

“公主,已然将至宫禁,您这会儿出宫去怕是要回不来了,若是陛下知道了,定然是要不高兴的,您莫要执意而为之啊……”

一旁宫人快步跟在身后,焦急劝道。

顾灵依嗤笑,夺过宫人手里的铜勾宫灯,一边跑一边愠怒道:“那便让他不高兴着吧,我何时私见外臣?若是要责罚便责罚我好了,好端端的为何要责罚霍将军?”

南棹也跟在身后,给宫人使了个眼色,宫人会意,转身离了。

顾灵依正在气头上,又能听得进去谁的话?

“南棹,你不用跟着我,若是一会儿合了宫门我回不来,那你便告诉他——我再不会回宫里了,日后让他把昭阳殿拆了,或做成花池、或给旁人住了,一律不干我的事。”

南棹心头一颤,连忙把人拦着,跪下叩首道:“公主,您这说的是什么气话?陛下若是听见了,定然是会伤心的,不过一桩小事情,莫让此事伤了陛下与公主的情分啊。”

晓月初升,宫道幽暗,天上银霜洒落如雪。

顾灵依用力推开南棹,提着宫灯跑在宫道上,墨发随着衣袂翻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