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许兀自沉默了片刻,在脑中整理了一下思绪,才再次开口,却正色起来。
“承奕,多谢你。”
她的眼睛在烛火下亮亮的,认真地看着承奕,“我倒真的没有不信任你,也没有故意对你所有隐瞒的意思。其实从南蒙回来,我就一直想跟你聊一聊我的事,也想过找机会让你跟扶风见上一面的。可近日事太多,陛下每日召我入宫对我耳提面命,所以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只是没想到今天突然出了这样的事,要让你在一个兵荒马乱的时候冒险帮我这一把,实在是我的不是。”
她说完话,等了半天,可承奕却没什么反应,只默默继续吃着饭。
卿如许抿了抿唇,又凑近他些,继续道,“他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你.......真的会帮我?”
承奕这才停下筷子,回头看向她,问道,“你想清楚了,非要去南蒙,走这条路?”
卿如许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答,“是。”
承奕的目光变得有些幽深,“为了他?”
卿如许垂下眼睫,脸上闪过几分女儿家的羞涩,顿了顿,才又抬起眼眸,道,“......也不全是。”
她抬头看向前方,目光变得悠远,“我从前呢,心里有放不下的东西,所以一直抻着一股劲儿,倾尽所有只为完成那一件事。而做官,做一个清正廉明、拨乱反正的好官,反而是在这个过程中慢慢累积出的一个理想。所以我在问自己,如果今日我已经离那个权力的核心那么近了,为什么不去试一试呢?”
“而如果它能让我为自己、为身边的人带来更安稳的未来,为万千每日挣扎于生死边缘的混族仕子带来一点公平,也或许就只是为这世上的生存不易的百姓带来那么一点点的活下去的希望,那又为什么不呢?”
她的声音轻轻的,里面似乎充满了她对于未来的期许。
“当然,我可能不像你,可能不会做得那么好,而且我也似乎并不那么适合坐在那个位子上。但刚巧,我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她回头笑了笑,笑容纯粹真挚,“我可还有要为自己而活的私心,还有要去纵马驰骋,好好去看看这天地的梦!所以,我只希望先借着这把命运递来的刀,把我看得到的正在阻止这个世间变好的毒瘤剔除掉,若能只完成这小小的一步,那我也算是赢家了。”
承奕看着她,只觉得眼前的她,同他过去所认识的那一位女官,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剔除了仇恨的她,干净得像一片不沾尘世的雪,一瓣不染烟霭的花。
见得承奕沉默,卿如许看了看桌上,见阿越真的连只多余的酒杯都没给她留,心中暗骂真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她只好一把端起承奕面前的那只酒杯,斟满,递到他面前,陪着笑道,“殿下,你我二人也算是有约在先,这杯我敬您,以后路长难走,还请您要多加照拂了。”
承奕看着她,又看了看她端着的酒杯,却撇了撇头,道,“有约在先?本王怎么记得同你订立的约可不是这个。”
卿如许一顿,讶异这祖宗今日怎么这么难说话。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顺驴下坡,见好就收么?
下一瞬,承奕拿过她手里的酒杯,往桌上一搁,讥讽道,“还是头一回见有人拿本王的酒,来给本王敬。卿如许,你可真行。”
卿如许气道,“不是你说王府随便我来去,随便我吃用么?你的杯子我用用还不行么?”
承奕看着她道,“是谁昨日说以后不来王府了,要分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