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承瑛问。
“人嘛,总会有些短处,总会担心会不会被人握在手里,拿来对付自己,便得时时小心谨慎,如履薄冰。臣弟以前也是如此。”
承玦说着这话,眼睛却似乎望向很远的地方,“但是二哥,如今,你也没有短处了,而最差的境遇,也不过是如此。”
他摊开手,指了指周围潦倒的王府。
“你说,这难道不是好事么?”
承瑛沉默了一瞬,从牙关挤出一句话,“能解困才是好事,若不能解困,那算什么好事?”
话虽这样说着,他的心头那股火气倒是比方才要平静了不少。
承玦坐了下来,端起茶杯,“解困,自然是不难。”
承瑛挑眉看他,“你有法子?”
宁帝的旨意已下,自然是无法轻易毁去的。
“可父皇.......只怕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承玦笑着抿了口茶,缓缓抬起眼皮,眼底幽深,低声道,“......父皇年纪大了,有些事也不是他的个人喜好就能主宰的。”
承瑛看着他,仔细思考着他的言下之意。
宁帝到底维护着自己的面子,没有对外捅破他与虞妃的悖论之事。
“说吧四弟,你想我怎么做?”承瑛问。
承玦注视着承瑛,却反问道,“我想二哥你怎么做,你就能怎么做么?”
他的问话听着轻飘飘,可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朝承瑛袭来。
承瑛沉默了片刻。
烛台上用着的还是几月前的旧蜡,如今已经烧得只剩下一点底儿。炭火也早就燃尽了,殿中透着一股冷意。幸而已经入了春,否则一入夜,才是最难熬的开始。
若是回了封地蛰州,在那儿也许不会挨冻受饿,可那就等于放弃了一切。
故而,宁帝的圣旨虽然下了,他依然拖着不肯离开,也是想着能等到机会转圜。
半晌,承瑛才又抬起头来,道,“老四,我不想被困在这府里,也不想回蜇州。”
狭长的眼眸中倒映着烛火,他的脸上比以往的每一个时刻都要诚恳。
“以前,我是有些妄念,因为我总想着咱们就这么几个兄弟,我也不比别人差,为什么我就不能去争那个皇位?”
“但我现在知道了,这不过都是我一时的贪念。”
承玦眼皮也没抬,只静静听着。
承瑛又道,“老四,你明白你二哥我的,我想要的从来都很简单——女人,钱,风光,体面,我想要的就是这些。未来你让我回蜇州我就回蜇州,让我留在长安我就留在长安,我只拿我想要的,别的——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威胁到你。”
承瑛的身上,自小就透着一种不知分寸的邪性与狠戾。
而今,这种狠戾也似乎终于有了边界。
一个对别人是暴君的人,往往对自己也是一个暴君。今日的承瑛,算是下了决心,终于知道自己该在何处收敛。
承玦笑了笑,脸上如冰释一般又恢复了如春笑意,也诚恳道,“二哥说的,臣弟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