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无端生死两茫茫(2 / 2)

空山宴 昔往矣 1574 字 3个月前

卿如许抬起眼眸,两眼瞪着承玦。

他们两个人,怀着对彼此的仇恨,默然伫立。

在这股静默中,卿如许却突然冷静了下来,她突然开口,“......承玦,你这个懦夫。”

承玦皱眉。

卿如许坐直了身子,背脊挺直,眼中有着看透一切的冷寂。

“承玦,毁了他的不是我,是你自己。你为了你的性命,为了你的前程,为了你的野心,大厦倾颓之时,你自断其尾,推他出去挡刀。你现在后悔了?不愿承认你就是一个这样的人?所以你想把他的死亡推给我,这样你就可以减轻对他的愧疚么?”

卿如许冷笑了一声,唇角满是讥刺,“承玦,这样的事,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不是么?你能骗得过自己,可你能骗过死去的亡魂,你能骗得过死去的他吗?”她猛然指向一旁的棺木,言语狠毒,“承认吧承玦,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你以为你的懦弱他会看不到吗?我告诉你,他心里一清二楚!承玦,你的内心将永远受到审判,你将永远活在对他的愧疚中!”

她字字诛心,刀刀见血,令人无从反驳。

承玦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厅堂之外,突然下起来绵雨来,铺天盖地的。被冷风一吹,雨雾扬进了厅堂的地板上。

两相静峙的男人和女人,谁也没有再开口。

过会儿,承玦抬了抬手,抹了一把眼角,扭头走了。

卿如许望向廊外如织的细雨,又暗自失神了片刻。

那一年,她在山林中遇到林幕羽,也是在这样的一个雨天。而今,一切也都似终结在了原点。

可这其间日日纠缠的梦魇,根深蒂固的心魔,那些沧海桑田,故人心变,却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只是连她也没想到,那日在锁烟楼外的一面,竟是他们此生的最后一面。

恍惚间,有人从角落里走了出来,跪坐到卿如许身侧后,俯身行了一礼。褚青色的衣衫,端正而显露悲哀之色的脸庞。

“姑娘.....还记得我吗?我是公子的贴身仆人,荀安。”

卿如许看着他,点了点头。

荀安方才一直等着承玦离去,才敢出来同卿如许说两句话。他此时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双手捧着递到卿如许面前。

“这是公子走的时候,手里紧紧攥着的东西。”

卿如许的手指微地**了一下,才终于接过。

那是一个普通的素面香囊,外面瞧着十分普通。可打开绳结,里头却藏着一些香囊的碎布,布边的丝线稀稀落落,隐隐地还能瞧见一个“卿”字。

“公子不喜欢旁人动他的东西,我就替他收起来了。这原也是姑娘的东西,荀安就代公子还给姑娘。”荀安垂着眸子道。

卿如许没说什么,只是握紧那个布囊,眼圈微微泛红。

“公子走的时候是我送的。他走得很平静,无恨,无怨,无悲,无喜。他走时烧掉了所有属于他的东西,唯独剩下这个香囊和一句话——”

东窗事发时,林幕羽站在洒着濛濛细雨的窗边,面容平静,甚至有些轻松。仿佛那些一直压在他身上的东西一瞬间都被移走了。

荀安在他身后急切地劝说,“公子,不可!他们现在只是查到了玦王府,并没有查到某个人身上,咱们还有转圜的余地……”

那时林幕羽淡淡回头,“荀安,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那时他的侧脸被屋外的天光打亮,雪白的衣衫都泛着明亮的润泽,整个人如谪仙一般不染这世间的半点尘埃。

他垂下头,手里抚着腰上系着的锦囊。半晌,又松开了手,转过头去。背影清远和寂寥。

“而且……她也已经不再需要我了。”

卿如许闭上眼,眼尾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银线,没入了乌黑的鬓发间。

“荀安......我不明白......”

“姑娘。公子这个人,原本也并不需要别人明白。”

荀安静静说罢,又俯身一礼,转身离去。

卿如许从玦王府离开的时候,正遇着林疏杳脚步虚浮地走进来。二人目光相接,什么都没有说,便又各自而去。

待她出了玦王府,站在寂寥无人的长街上,她四处回望,却忽然不知该向何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