蓼蓼者莪,匪莪伊蒿。欲报之德,我独不可。
也许对于顾扶风来说,他从未对自己前半生的决定有过半分后悔。
但对于他的师父,嵘剑阁阁主沧颜笑——他也许心中曾因让这个人对自己失望,而开始有些悔不当初。
一旁的胡辣汤摊主此时突然走了过来,往桌上放了一叠酱牛肉,乐呵呵地朝顾扶风道,“还是新婚不久吧?”
这一句话,顿时把顾扶风身上那股难名的情状消解全无。卿如许也愣在了一旁。
摊主只看得顾扶风与卿如许俩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喂着包子,便想起了还在老家的妻子。
“我跟我夫人刚成亲的时候也像你们俩这样,我夫人那时候还很腼腆,那时我跟她说句话,都怕声音太大吓着了她。可后来啊日子长了,我夫人的说话声音比我还大,我们俩人说起话来,邻居都以为我俩在吵架呢哈哈!看到你们,就想起我年轻的时候了。小伙子,你有这么个漂亮的媳妇,可得好好珍惜啊,以后也要跟今天一样对你媳妇儿!喏,牛肉,送你们,加加餐!”
摊主自顾自地说了一通,卿如许听得那句称呼,看了眼顾扶风,脸不禁红了。
顾扶风却笑得十分自在,朝摊主道,“谢谢您了!借您吉言,我跟我夫人都成亲七年了,一直都这么好,以后自然还会更好。”
那摊主听了也惊了一惊,“都七年了啊!小伙子你可真有福气啊。”
顾扶风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又给卿如许递来包子,卿如许这下往后躲了躲,道,“我不吃了。以后你再这么跟人胡说八道,我就.......”
她一时没想到她就怎么样,见顾扶风一脸“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实在欠抽,她便气呼呼地一口咬上顾扶风的手。
顾扶风“嘶”了连连吸气。
“.......我就咬死你!”她瞪着眼睛,故意逞凶道。
顾扶风举着手,看着手背上留的两小排牙印儿,故意朝摊主卖惨道,“老板,瞧见了么?她可不只是声音大啊,还上牙呢!”
那摊主一阵哈哈大笑。
卿如许见他还张嘴胡说,窘态毕露,觉得这地儿真是待不下去了,正想起身换个地方等候,就见顾扶风收了笑意,指着斜对面的府邸,朝她努了努下巴。
有一个身着鹤纹大袖袍服、脚踏乌金高靴的男人在几名仆人的随行下,走出了府门。下人牵来了马车,摆好脚几,他便上了马车。
隔着宽阔的街道,又有招牌和杂物的遮挡,那人并没有注意到街角胡辣汤铺子的异常。
卿如许问顾扶风,“你看看,像不像?”
顾扶风回过头,看了一会儿,“像。”
他又仔细观察那人的仪态、脚步、手臂摆动的幅度,过会儿,才一点头,笃定地答,“就是他。”
卿如许这才轻轻吐了口气,轻声道,“兵部侍郎,陶锦焱。”
那日她同那汉人男子撒了谎,她说自己不认识他,可事实上,对于六部的各位大臣,卿如许早已将他们的模样烂熟于心。
当时她的几番试探,以及借着谈判争取的近距离观察,虽然隔着面罩,但也足够让她记住他的眼睛和身形了。
马车渐渐远去,似是朝着紫宁宫的方向去了。
顾扶风道,“如果他就是兵部侍郎陶锦焱。那位隐藏在他背后的人.......”
卿如许回望着他,道,“嗯,正是后宫那位。”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近日边疆战火未息,国朝危危。何况如今已是深秋,山中萧瑟寒冷,景色也并不宜人,选在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突然提议出宫去永宁寺祈福,怎么看都透着些许古怪。
顾扶风目光一凝,思索了片刻,道,“我再去看看崔昭那里有没有什么发现。”
“嗯,我也去趟尤府,问一问若寒那边。”
卿如许略一思索,瞥向顾扶风,“那两个胡人......”
“......交给我吧。该说的不该说的,我会安排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