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的脚步声渐近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她,站起身来,转身离去。背影孤冷决绝,一如他一贯的神色,仿佛风波息止的水面。
所有的爱恨情仇、阴谋诡计落入水中后,便再也不会窥出原本的情貌。只能从那一丝丝的波澜中,去揣测那水面下翻滚浪涌的世界。
波焉止息欲捕风,烛灭无望尽虚空。
卿卿,如若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背负的艰辛,如若每个人的最后也都将接受宿命的审判。
那么我只愿意,接受你的审判。
一袭轻衣雪袍的男子,顺着即将落幕的晚霞迎面而去。只是不知何时,那素来不染尘埃的衣摆,竟也沾染了一抹草木的灰烬。
卿如许苏醒的时候,只觉得有温暖的温度从面颊上传来,令人忍不住流连。
她睁开眼睛,男人关切的脸庞便映入眼帘。
“扶风......”
顾扶风这才放下手掌,轻声道,“头还晕么?身上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他的眼神朝后扫了扫,欲言又止。
她为何会以昏迷的模样出现在这里,显然,在他找到她之前,还有人来过。看她如此平安,那么这个人会是谁,他心中已有猜测。
卿如许只当是顾扶风在山坡得有点狠了,还是有点昏昏沉沉的。不过身上不痛了,没什么事。”
顾扶风点了点头,略略安心。
“阿争呢,你见着他了么?”
“没见。这些胡人只是人数多,难缠了些,他应该不会有事。”
卿如许点了点头,这才突然想起来她走的时候明明交代息春自己是去尤府的,怎么顾扶风就找来了,“你怎么赶过来的?”
顾扶风咧咧嘴,“我跟大哥五哥去了银钱铺子,就听崔昭说了你在查的事,回府又没看见你,就只能出来寻你。你看你,就不肯等我回来,又自己乱跑。”
顾扶风也只猜到卿如许是出了城,所幸这山林着了这么大的火,不然他也真是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了。
卿如许不好意思地道,“事出紧急,我不是故意不跟你商量的。”
她突然想起来之前阿争说顾扶风受了伤,她忙上上下下地去看他,“还说我呢,你被人伏击不也不告诉我么?你哪儿伤着了么?”
顾扶风见她一副忧心之色,顿时心情好了许多,他挑眉一笑,便又想使坏。
“是啊,我受伤了。”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就往自己的胸口放,口中道,“你快给我看看,我的心好像受伤了。”
见顾扶风又一副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样子,卿如许翻个白眼,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人扯到自己面前来,“我看你是脑子受伤了,不然我给你修修?”
顾扶风也抬起胳膊,用他的大手又揉了揉卿如许的头顶,十分欠揍地道,“那不行,万一你给修坏了就不成了。你这小狐狸的小脑瓜本来就时灵时不灵的,还得指望我替你补齐呢。”
他这说的叫什么话?什么叫时灵时不灵?
卿如许气呼呼地坐起身就去捶他,“你脑瓜才时灵时不灵呢!我看你是几天没挨收拾,皮痒了是不是?”
“卿卿,别这么凶嘛。一会儿被那些胡人看到了,还以为咱们大宁的女人比他们胡人女子还剽悍呢。到时候估计也不想着打仗了,就直接卷铺盖回家了,毕竟有时候这悍妇可比战士更难缠、更可怕。”
顾扶风一边作势去躲,嘴上却还故意逗弄,气得卿如许都忘记自己身体上的不适了,连连跳脚。
不管身处何地,只要顾扶风一来,就像点了个炮仗,这一切就都被他带得轻松热闹起来。
卿如许已然忘记了方才身处险境的紧张与焦虑,真去掐他,顾扶风却突然翻了个手腕,一把揽住了卿如许的腰,就将她整个人撞进了自己怀里。俩人身体贴着身体,面对面,鼻梁也磕触到了一起。
卿如许一怔,登时收了笑意,略略紧张,瞪大眼睛看着顾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