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卿如许,成天给朕惹事。朕就知道,当初就不该给你开女官这个先河,让你跑到朕的朝堂上,把朕的长安给搅得乌烟瘴气。现在整个长安,都在传你跟这季才子的风月故事,你说,该怎么办?要不要朕给你跟他赐婚,干脆让你嫁入季府算了?”
卿如许这下是真的大惊失色。
“使不得使不得,陛下!”
卿如许啪地叩倒在地,“是臣错了!臣不该让季才子给我写诗,臣以后一定夹紧尾巴做人,再也不敢乱闯祸了。陛下想怎么罚,臣都乐意!不然陛下罚我去洒扫庭院也行,罚我去宫外长跪也行,哪怕陛下罚我半年俸禄,我也心甘情愿,半个不字都不会说!”
宁帝难得见到卿如许被吓得花容失色的样子,一时也忍俊不禁。她一向聪慧狡黠,天天在他跟前说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像只气定神闲的小狐狸。
“朕要你的俸禄做什么?就你那点儿俸禄,朕还是知道的。朕听说你住的那宅院也就二进院,还破破烂烂的。”
“不然……陛下贬我,也成,我都认。”卿如许规规矩矩伏在地上,闷声说道。
她还处在被自己搬的石头砸中脚的惊惧中,只想着如何能把这茬解决了,要把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官职降了,她也只能咬牙认。
宁帝闻言,倒是一挑眉。
“你当真不稀罕这翰林学士的官职?”
卿如许又闷闷地回答:
“回禀陛下。再稀罕,臣也不敢强留。”
“臣一心只想为大宁出一分力,不愿输给那些男儿们,十年寒窗,步步艰难,才挤破脑袋才挤进这朝堂来。若是臣耽于婚事,又何苦到了这个年纪还依然孑然一身。”
她这一席话,倒是让宁帝的心头一软。
对于寻常女子而言,婚姻,决定了她们余生将是富贵荣华还是箪食瓢饮,将风光无限还是包羞忍耻,本就是她们简单的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事。然而,卿如许已然错过了最佳的婚嫁年龄。
当帝国的女子们在高门紫户中扑蝶**千,追萤赏月,或是同男人征逐酒色,婉转承欢时,她一介孤女,却朝乾夕惕,一步一步艰辛考学,背井离乡,在帝都辗转求存,顶着身家性命,以图谋得半分官职,
待诏这七日,虽然宁帝交代给她的事情不多,但她完成的也算妥帖。
她三接擢贤令,破获三起大案,论政绩,也是不输于朝中任何一位文官的。刚直坦率,仁贤礼义,直言谏策,恭让谦方。更何况,她还体恤忠诚,常费尽心思讲些民间趣闻来替他纾压解怀。
“不过,你这一闹,倒也因此扬名天下了。现在人人都知道你在逐华诗宴上大展风采,是惊世辩才,还让长安的大诗人都为你写了赞扬你、倾慕你的诗。朕要是现在贬了你,岂不是让天下人都说朕容不得才学鼎茂之臣?”
卿如许听宁帝没再提婚事,盼着赶紧将此事翻篇。
“不过今日也是热闹,除了有人写本弹劾你,早朝时也有人举荐了你。”
卿如许诧异。她如今在朝堂中还未站稳脚跟,又怎会有人帮扶她?
“当时说到今年的祭天大典,众臣纷纷举荐主持大典之人,正议大夫赵衽德举荐的便是你。”
卿如许想了想,这正议大夫赵衽德的夫人似是四皇子的母妃淳贵妃的远方亲戚,想来他该也是四皇子的人。
他举荐她,这不是豺狼朝羊堆笑脸么?
“朕本还未决定,既然如此,便定了你吧。朕就是要提携提携你,叫人知道你就是代表了咱们大宁文臣的脸面,连你一介女子,都可被我大宁朝堂招贤堪用,我大宁帝国就是这般广博开明,宽宏大气。”
“臣遵旨!”
“还有,你那宅子未免寒碜了些,我记着南城那儿有出处宅子,就紧挨着紫宁宫,也便赏给你吧。明日起你不用御前待诏,朕再赏你一块令牌,允你一个可随时向朕谏言的权力,以后你出入紫宁宫也不必等着传召了。”
“谢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卿如许见好就收,麻溜儿跪安,正准备退出殿外,却见有宫人进来了。
“陛下,二皇子、刺史大夫上官大人及御史台大夫周从严,在殿外请求面圣。”
卿如许心思动了动。
“老二已经回来了?宣。”宁帝欣然道。
话音未落,就见又一宫人走了进来,也来传报。
“陛下,四皇子也在殿外求见。”
宁帝顿了顿才道,“宣。”
今日这华乾殿,终于热闹起来了。
卿如许埋着头轻勾唇角,默默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