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走出去三里路,奎木狼这才回头,他刚刚就听到了背后那窸窸窣窣的声音。
此刻,那作作索索的声音靠近,奎木狼定睛一看,月色笼罩在四面八方。
星垂平野阔。
在那万籁俱寂的黑暗里,他看到了紧随而至的陌生男子。
“你何不和他们去分金?”
今上皱眉,平静道:“并无人分金。”
奎木狼并不意外,“该做的都做了,也终于到了各奔东西的时候,你们跟着我还能怎么样呢?”
“激浊扬清,保家卫国,除暴安良,扬名天下。”
奎木狼许久没听到这样的豪言壮语了,闻言,他忍俊不禁,“形势强于人,我们再怎么厉害,也远不如庙堂上随意一个官员的翻云覆雨。”
与其说她逃离的根本意义在于想要结束这魔幻的一切毋宁说他想要一个全新的开始,奎木狼看看云团中氤氲的月色,只感觉舌下苦涩,如含黄连。
“帝京如今政清刑简,今上已在处理此事,更有长孙家竭尽全力负责,一切已步入正轨,再创佳绩。”
“长孙家?”奎木狼冷笑,“很快长孙家就会被天子杀戮,你我拭目以待就好,这些年皇上杀了多少忠臣良将呢?真正的民生疾苦天子是视而不见的,他一叶障目已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果真如此早晚有人揭竿而起。”
“太子首倡义举,多讽刺?”奎木狼坐在树桩上,凝眸眺望远处,他是真的累了,这些年都在为马将军翻案。
他看似赢了,但实际上却失望了。
此刻,那群芸芸众生眼睁睁看着奎木狼离开了,实际上大家都想和奎木狼好好聊一聊,但他却没有给任何人机会。
今上容色平静,自落入此间,他是真切看到了民生疾苦。
从帝京离开,他看到了因灾厄而无家可归要死不活的农人,他想到了自己的放辟邪侈,自己的金堂玉马,自己的铺张浪费。
在那烽火狼烟里,今上看到了自己在卜昼卜夜,倚红偎翠,饮酒作乐。
在千百人的死亡里,他看到了自己错误的判断。
当忠心耿耿的老太监王振情愿一死了之而来报恩的时候,他看到了熔炉一般的大时代背景下小人物的挣扎。
他看到了太多,也明白自己需要改进的地方在哪里。
“兴许,太子压根就不是今上的孩儿。”
奎木狼死死盯着今上,她黑瞳内蕴出好奇的冷光,刚刚口气还友善,但此刻已冷峻三分,奎木狼上前,一把抓住了今上衣领子,“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如何知晓帝京的秘密,太子不是天子的孩儿还能是谁的骨肉?”
“这兴许——”今上似乎并不介意奎木狼对自己如此无礼,“从头至尾就是个阴谋,狸猫换太子……”
说到这里,今上情愿将一切都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