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九疑也没有立即伸手接过姚七娘手中簪子,只是抿唇看向姚七娘:“我以为你会问,复活她会有什么代价?”
姚七娘的眼眶慢慢红了起来,她苦笑一声,又道:“为什么要问呢,我只是是个寻常人,怎么会理解你的感受……若是,你觉得值得……那我还要什么可说的呢。”
她想,她和程九疑甚至连友人都算不上,但是经历这么一遭事情,程九疑的执念她也好似渐渐明白。
她想起她同周钰的对话来。
若你思慕的人,离你而去,你空有这漫长的寿命却无力改变别人的生死,到那时,你心中的绝望、空虚缓缓积累,恨不得自己立即死去……若是这样的话,所谓的长生,又有什么意义吗?
无数次轮回转世中,挂念着一个人的记忆太过痛苦,但是他又无法放弃希望,故而揣着那痛苦的记忆,无休无止,却又无法放弃希望。
姚七娘在眼角落下泪前将簪子放到了程九疑的手中。
“拿去吧。”姚七娘从嗓中挤出这三个字来。
她没有理由不把钥匙给他。
“多谢。”程九疑将簪子握在手心,嘴角露出笑意来。这是他第二次对姚七娘道谢。
而姚七娘再也忍不住,转过身去抽泣了起来。
她多希望这些时日来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她的一场梦,醒来之后她还在柳十一身边,他的手轻轻的摸着她的头,柔声细语的说着安慰人的话。
可这不是梦,痛楚是清晰的,悲伤也是清晰的,甚至连思念……也是清晰的。
她和程九疑其实都一样,都眷恋着谁,只是程九疑等了许多世,而他却就在她眼前。
她比程九疑幸运,姚七娘惶惶然想着。
程九疑拿着簪子到了装着江意尸身的木棺前,随后他将簪子拆开,一颗如同黄豆般大小的丹朱被他从簪子中取了出来。小小的丹朱发着红光,在程九疑的掌心缓缓浮了起来,随后飘到了江意的玉棺之上,又渐渐下沉。
穿过透明的玉棺,融入了江意的心口处。玉棺发出刺目的红光,而那花上,树上成片的丹朱也随之响应着,发出刺目的红光来。
程九疑右手抽出剑,随后把右手腕往剑上一划,他的左手臂早已没有半分力气,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割出血来。
以血为契,丹朱为媒。
程九疑的血渗透到地底,而那些红花似乎汲取了养分一般疯狂的生长着,生长着,随后花茎越来越长,缠绕到玉棺之上,透明的玉棺开始渐渐被红色浸没,玉棺中江意苍白的脸也开始逐渐有了血色。
空气中无形传来一阵磅礴的气势,姚七娘被逼得退开了好几步。空中飞舞盘旋的赤鸟又大声鸣叫起来,飞到了江意的玉棺之上。
而攀上玉棺的花茎好似无法满足一般,缠上了程九疑不断流着血的手臂,程九疑的面色早已没有半分血色,眼神也黯然无光。
他的视线却没有半分离开,一直注视着玉棺中的江意,鲜血被不断抽走,这种疼痛不亚于被身体中的骨肉被一块一块剔去,但疼痛到了极致他已经没有半分的感觉。
“终于……”程九疑的声音已经细微低弱得几乎听不到,“也不知道,你醒来时,我还能不能听你唤我一声程衍……”
姚七娘早已哭成了泪人,眼前的一切令她不敢置信,而下一刻,姚七娘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她回过身去,便见着入口处已被炸出一个巨大的开口来。
开口的硝烟逐渐散去,而在硝烟之中一行人闯入了姚七娘的视线。
为首的紫袍女子,缓缓走了进来,随后看着姚七娘露出了笑容,红唇潋滟,妩媚至极,令人战栗。
“女郎,我们又见面了。”正是姜姒。
而在他身后,两个男子的身影也随之出现,一个宋晁,另一个则是宁文卿。
姚七娘下意识想要退开步子,但是程九疑如今这般状况,她不能退,她咬咬牙,挺直了脊背看向那三人道:“你们来这里要做什么?”
姜姒宋晁还未开口说话,宁文卿却已经上前一步,手中折扇轻摇,瞥了姚七娘一眼便轻蔑道:“姑姑果然将钥匙留给了你。”
姚七娘默不作声,她也是刚知道钥匙在自己的手里。
“如今可不是追究钥匙的时候。”姜姒紧接着便出声,“趁那江家后人还没活过来,赶紧阻止这场仪式,否则这丹朱,可半点到不了我们手里。”
“你们要丹朱做什么?”姚七娘又冷静的开口,如今她不能慌乱,她要为九疑道长拖延时间。
姜姒却缓缓走上前来,又对姚七娘一笑道:“你既是那日听到了我和九疑道长的对话,又如何不清楚?”
顿了顿,又幽幽出声像是咒语一般:“我啊,要让姜家成为第二个陈留江家。”
第二个陈留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