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七娘看着程九疑走到了那透明的玉棺前。他伸出手,想将手掌放在玉棺之上,但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不由得有一瞬的恍惚,随后在自己的衣袍之上擦了擦,才将手放在冰棺之上。
姚七娘也稍许走近了些,虽是离了程九疑还有几尺的距离,但至少能够看清楚玉棺中的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身体纤弱,穿着一身彤色的襦裙,一头青丝束着一半,另一半垂在肩上,额顶的发上别了一支嵌着红色宝石的华胜,华胜之下坠着穗子,垂到了眉心处。
她生的极美,饶是姚七娘见过那世家诸多贵女,甚至同为女子,也不得不为眼前所见到的感到惊艳。
犹如轻云出岫,镜中水月,美好得好似不是该出现于这世间的存在。
她的双目紧闭,唇角微抿,好似只是睡着了一般。但心口处的一大滩血渍与塌陷,已经证明了她是被一剑穿心而死。
她是一具尸体。
而姚七娘看得出来,程九疑早就知道。
程九疑的手缓缓抚过那玉棺,动作极为轻柔,好似透过了玉棺抚摸到了江意的面容一般,随后他竟然缓缓露出了笑容来,口中嗫嚅道:“没想到……原本的你还真的不是个丑丫头。”
他的嗓音低柔,眼神亦是温柔的好似能掐出水来,姚七娘没有见过这样的程九疑,不过她今日所见的程九疑,都是她往日不曾见过的。
而他这样的改变,却只是为了江意一人。
姚七娘不由得想,程九疑对江意的感情应当已是到了极致,所以在她面前,表现出的全然是与往日不同的自己。
太好了。
姚七娘终于松懈下来,有些疲倦的坐在了地上,这一趟旅途他本就为江意而来,如今终于见到了,那么这一切是不是便结束了?
姚七娘不由得痴痴的笑了起来,她是不是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而就在一霎间,令姚七娘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盘旋生在古树之上如红玉的东西忽然发出光来,随后像是呼应什么一般,从古树之上,至那些花海之中的花瓣,也都跟着发出了光芒来。
姚七娘一阵恍惚,随后她的袖袋之中,也发出了光。她慌忙扯了开,却见柳十一先前送给她的发簪也在散发着那种红色的光芒。
“丹朱有意,天道无情……你上一世用尽心血钻研丹朱之术,如今它们终是回应你了,即便是上苍要你性命……我也……不能允许……”
程九疑的声音清冷又决绝,带着一种狠厉和绝望。
而下一刻,他便出现在姚七娘面前。一双眸子好似同那些丹朱一般,红得妖冶至极,令人心中惶惶,好似下一刻便会被扼住咽喉一般。
“把它给我。”程九疑沉声道,朝姚七娘摊开了自己的掌心。
这是柳十一给她的簪子。
姚七娘垂了眼,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簪子,又抬眼看了看程九疑。随后低低的、有些没有底气的开口道:“这便是钥匙么?”
“是。”程九疑直言道,“这是王家留下来的钥匙,七十多年前落到了厉帝手中,厉帝死之后,钥匙便到了太子手中……然后传到了你父亲手里。”
那为什么后来到了柳十一手中?
花树之下,她记得是他的……记忆模模糊糊的冒了出来,她努力的回忆着当初发生的事情,头却开始疼的厉害。
她是见过柳十一的……可是那时候,又发生了什么?
她记不得了。
“交给我……算我求你,姚小姑。”程九疑又出声。
这又是他生平第一次,对人这般低声下气。
姚七娘于心不忍,刚想伸出手去将簪子交给他,但是,却又顿住了动作,将簪子紧紧握在手中,簪子上头的珠花咯得姚七娘的手生疼,但她想比起程九疑所经历的,这大概不算什么。
“你要用它做什么?”姚七娘小声的问道,甚至不敢抬起头来看程九疑。
程九疑唇角微勾,看上去却不是笑容,只是淡淡的、淡淡的回道:“姚小姑,我想你应当是记得的,我同你说过点丹朱则是巫家秘术,以血为契,丹朱为媒,笔为印,可以通鬼神,晓古今……甚至可以让人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吗?怎么可能没有代价呢?
姚七娘抬眼看程九疑那张已无半分血色的脸,眨了眨眼,勉强的在脸上挤出笑容来。
她将手心展开,把手中的簪子呈在程九疑面前,却还没有交给她。
“那,萧先生知道吗?”姚七娘的声音有些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