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热浪终于退去，凉意悄然袭来。
今天，厚重的乌云遮蔽了烈日，让广阔运动场上挥汗如雨的学员们，总算能松一口气。
“虽然还没活到那个岁数。”
卢卡恩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吸了一口冰镇柠檬水，冰凉的酸甜顺着吸管滑入喉咙，刺激着味蕾。
“但这世上最爽的事，莫过于看着别人累死累活，自己却在旁边偷懒摸鱼了。”
不远处，夏昀正用毛巾擦着汗，听到这话，动作一顿，眉头瞬间拧了起来。
她投来的眼神，分明写着“这家伙怎么这么欠揍”，却又透着一丝无可奈何。
谁让卢卡恩的右手打着石膏，是个名正言顺的伤员，只能在阴凉地里坐着看戏呢。
‘啊，说起来，这伤倒也挺方便。’卢卡恩心里暗笑。
那个叫时之神女的疯婆子，从头到尾就没干过一件让他顺心的事。
不过，也多亏了她掰断了自己的右手，他才不用跟着那群小屁孩满场疯跑。
让他一个“高龄人士”去掺和踢球？开什么玩笑。
就算这支球队已经连续十三年垫底，他也不想去当什么“生态入侵者”，给这些嫩苗苗们留下心理阴影。
当然，院长倒是真心实意地为这事儿惋惜，还信誓旦旦地说，就算卢卡恩断了只右手，也照样能带队取胜。
“话说回来，你最近去王宫了？”
卢卡恩本以为夏昀会给他一个白眼然后走开，没想到她却一屁股坐到他旁边的空位上。
训练过后的汗味被某种清新的花香取代，一丝丝地钻进鼻腔。
“嗯，去了，办了点事。”
“那你见到我叔父了吗？”
夏昀口中的叔父，自然是奥列格。
卢卡恩回想了一下，宴会上确实没见到那个人。
“没有，怎么了？”
一个已经和家族断绝关系、对家里事务向来不闻不问的人，现在却主动提起自己的叔父奥列格。
这唱的是哪一出？
卢卡恩注意到，她的表情异常严肃。
“最近莱曼家的动向有点奇怪。就算我不想听，那些消息也总会自己飘到我耳朵里来。”夏昀说道。
“动向奇怪？”
“听说他把家里的佣人都解雇了，其中一个还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我前两天抽空去见了她一面。”
夏昀的声音低了下去。
“还有人说，叔父那个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的金库，现在已经空了。庭院和屋子里，也添了许多稀奇古怪的装饰品。”
听她这么一说，那位叔父的心境，似乎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变化。
卢卡恩还以为她对叔父尚存一丝亲情。
夏昀却不屑地撇了撇嘴：“拜托，他怎么样都好，只要别连累到我就行。我可是要靠自己白手起家的人。”
看样子，她对奥列格的死活毫不在意，甚至巴不得他离自己越远越好。
“别想太多了，你走好你自己的路就行。”卢卡恩安慰道。
“嗯，必须这样。”夏昀用力点了点头。
对于伊埃斯学院鼎鼎大名的“花之乞丐”夏昀来说，家族那点破事远没有眼前的生计重要。
当然，如今的她已经有了不少固定“客户”，日子不像从前那般拮据。
但钱包这种东西，永远没有塞满的那一天，不是吗？
“你和艾莉丝，怎么样了？”
夏昀话锋一转，猝不及防。
卢卡恩端着柠檬水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能怎么样？自从上次说好要保持距离，就再也没联系过了。嗯，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关于预见未来的事，他没有告诉夏昀，只含糊地解释说，两人需要一些空间，各自冷静一下。
“唔，那我换个问法。”
夏昀却毫不在意，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杯子，就着同一根吸管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解着渴。
“你呢？你怎么样了？”
不愧是行事不羁的“花之乞丐”，对这种间接接吻似的小事，她连眉头都懒得皱一下。
“……什么？”
卢卡恩一时没能理解她的意思。
“艾莉丝肯定是对你有意思，才会说出要保持距离这种话吧。虽然那些复杂的事情我搞不懂，但在我看来，你自己的心里，似乎也乱糟糟的，需要好好整理一下？”
她一语中的。
卢卡恩必须接受一个事实：重生前的艾莉丝，和现在的艾莉丝，已经不能再看作是同一个人了。
“……”
说实话，他做不到。
那个在魔域森林里，笑着向他求婚的艾莉丝，音容笑貌依然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像一道挥之不去的幻影。
而现在，他却必须亲手伸出手，将那道幻影戳破，承认一切都只是虚妄。
这太难了。
他做不到。
艾莉丝明明还活着。
只要他想，现在就能去见她。
她就活生生地在那里，会笑，会闹，会开心。
可她却不是“她”了？
记忆中的艾莉丝和现在的艾莉丝，是两个不同的人？
正因为卢卡恩清楚地知道，这是无可辩驳的、残酷的真相，所以才更加痛苦。
艾莉丝就在那里，他却必须放手。
这比想象中要残酷得多。
那股超越了不甘的悲伤，如冰冷的海水，将他整个人淹没，一点点腐蚀着他的心脏。
“没事的。”
见卢卡恩久久沉默，夏昀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没有追问他烦恼的根源。
她只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痛苦，于是选择默默地陪在他身边。
“谢谢。”卢卡恩轻声说。
在感情问题上，能有夏昀这样一个朋友，卢卡恩总觉得无比庆幸。
不过，夏昀本人，似乎对身边的男生都提不起什么兴趣。
卢卡恩正琢磨着要不要帮她参谋参谋，问问她有没有看得上眼的家伙，一个不速之客却突然闯了进来。
“卢卡恩，你的手怎么样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一个白发刺客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冷不丁地从他肩膀旁边探出头来。
是凛。
去年还吊儿郎当的她，在夏昀和伊芙的联手“请求”下，今年总算开始认真备战竞技赛了。
卢卡恩被吓了一跳。
该死，竟然完全没察觉到凛的气息。
他最近，或许真的太沉溺于学院这种安逸的氛围了。
虽然凛的实力精进是好事，但自己这份迟钝的警觉性，实在是个大问题。
‘唉，这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过来的毛病啊。’卢卡恩暗自叹气。
虽然短期内，应该不会再碰上时之神女那种级别的怪物，可一旦遇上，这迟钝的感知力，无疑是致命的弱点。
然而，这种能力也不是想练就能练出来的。
在没有生命危险的地方，独自练习感知气息，又能有多大用处？
只有魔域森林那种随时可能丢掉小命的鬼地方，才能磨砺出最顶尖的直觉。
他盘算起来。
要不，过几天再回去一趟？
竞技赛结束后就是假期，正好可以去森林里搭个小木屋，住上一段时间。
“我决定参加魔法排球了，你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