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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店的房间简陋不堪。
由于修学旅行学员众多,他们只能住在这种廉价的旅店里。
窗外,风声凄厉如鬼哭,粗暴地拍打着窗棂。吱呀作响的床铺更是让人难以安眠。
即便如此,学员们也没什么怨言。
毕竟,“修学旅行”这个词本身就带着一层兴奋的光环,旅途中的些许不适,日后都会沉淀为可以笑着谈论的回忆。
前提是,身边有能与你共同分享这一切的朋友。
临近深夜,凯瑟琳穿着单薄的睡衣,长发随意束在脑后,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忧色,望向对面的床铺。
那是凛的床位。
自从爽快地答应凛同住一间房后,凯瑟琳就一直心急如焚地等待着她回来。
她已经向带队教授报告了。
听说失联的不止凛一人,还有好几名学员也尚未归队,这让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已经是第二天了,她到底去哪了……”
凯瑟琳叹了口气,又一次伸手抚平了凛那早已整理好的被褥。
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凯瑟琳心中一喜,以为是凛回来了,立刻跑去开门。
然而,门外站着的并非她期盼的身影,而是那位金发的青梅竹马。
阿瑞斯·赫利俄斯。
“阿瑞斯?”
凯瑟琳正疑惑他为何深夜来访,却见他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一边警惕地扫视着走廊,一边带着歉意开口:“方便吗?能进去说吗?”
若是从前,凯瑟琳或许会拒绝。
但自从划清界限后,她反倒觉得没什么不妥,便侧身让开了路。
一来,她觉得阿瑞斯应该已经死心了。
二来,他此刻的模样实在太不对劲。
他浑身湿透,不知是汗水还是夜里的露水,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哆嗦着,像是刚从一场噩梦中逃出来。
他身上还穿着外出的衣物,看来,阿瑞斯也是那几个失联的学员之一。
“你没事吧?脸色很差。”
凯瑟琳递过自己的毛巾。
阿瑞斯胡乱擦了擦脸,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着剧烈的心跳。
“凯瑟琳,你先看这个。”
他脱下棕色的皮革指套,露出的双手手背上,赫利俄斯教派的圣痕赫然浮现,散发着萤火般的淡黄色光芒。
凯瑟琳知道阿瑞斯和自己一样拥有圣痕,但是……
“两个?”
她从未听说过有人的圣痕会出现在两只手上。
见凯瑟琳一脸惊愕,阿瑞斯开始解释:“自从上次被那个斗犬法师斩断手之后,就变成这样了。我觉得不对劲,所以这次特意来了巴蒂安。我听说,赫利俄斯教派也有一位圣女候选人。”
“啊。”凯瑟琳恍然大悟。
作为死亡女神的圣女,她不敢随意打探其他教派的消息。
但阿瑞斯不同,他本就是赫利俄斯教派的信徒,大教堂那边说不定会主动接纳他。
“但是,我在大教堂里,无意中听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阿瑞斯的声音压得极低,即便房内只有两人,他依旧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是我偷听来的,你千万别说出去。”
他咽了口唾沫,仿佛那几个字有千斤重。
“赫利俄斯的那位修女,杀害了德墨忒尔教派的修女,现在正在逃亡。”
“……什么?”
这个消息如同一记重锤,砸得凯瑟琳头脑发懵。
她下意识地反问:“消息确切吗?”
“千真万确,我亲耳听到的。看当时的气氛,他们似乎不打算隐瞒,明天可能就会公布。”
“……”
如果是这样,修学旅行恐怕要提前结束了。
但阿瑞斯的话还没说完。
“重点是后面。我……我不巧被一个女人发现了。她打着一把黑色的阳伞,穿着考究的礼服。仅仅是与她对视一眼,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就足以扼住人的喉咙,让人忘记呼吸。”
“……”
“那个女人看到我,只是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笑着放我走了。但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所以才来找你。”
说完,阿瑞斯的视线落向了地板。
凯瑟琳努力消化着这一切,忍不住问道:“但是,为什么是我?”
这才是理所当然的疑问。
为什么阿瑞斯要把这些告诉自己?
他露出了慌乱的表情,似乎觉得把这事告诉教授也解决不了问题,甚至可能把事情闹大。
他根本不认为教授们有能力对抗那个可怕的女人。
但是。
“我想,你是不是……有办法联系上卢卡恩。”
阿瑞斯说出了心中的盘算。
卢卡恩·麦克莱恩。
那个独自击败了强大斗犬法师,事后又沉默归来的昔日玩伴。
即使他们的关系早已破裂,但现在,或许只有那个人能保护自己。
那个黑衣贵妇的微笑,如同附骨之疽,让他感觉随时都会被扼住脖颈。
“很遗憾……”
凯瑟琳正想说,如果她有办法联系卢卡恩,自己早就这么做了。
然而——
咚。
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
不同于刚才阿瑞斯急促的叩门,这次的敲门声沉重而平缓。
一下。
又一下。
清晰地在房间内回荡,给两个学员的心头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
敲门本是礼节,意在询问能否进入。
但此刻的敲门声,却像是一种警告。
不要开门。
“门……门锁着。”
凯瑟琳努力挤出一句话。
阿瑞斯闻言,稍稍松了口气,但……
吱呀——
门把手轻巧地转动,房门应声而开,仿佛被微风拂动般,轻柔地迎接来客。
门外,站着一位贵妇。
她手中那把收拢的黑色阳伞,伞尖在木质地板上轻轻一点,发出“笃”的一声。
她就这么迈着从容不迫的步子,走了进来,仿佛这里是她的会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