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爪使者的独眼在财富、美酒和尉迟那极具感染力的“情谊”攻势下,凶光终于有所动摇。他喉咙里咕噜一声,下意识地接过亲兵递来的酒坛,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光滑的陶罐表面。
那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似乎也被浓烈的酒香暂时盖过了。
卡洛斯敏锐地捕捉到了尉迟传递过来的、短暂交汇的眼神中的冰冷含义。
他那仅存的独眼凶光一闪,立刻配合地再次发出一声粗豪的大笑,对着丛林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呸!没胆的鼠辈!”随即也凑到岩爪使者身边,举起刚被尉迟塞过来的另一坛酒:“说得对!老兄,别管那些藏在屎壳郎洞里的杂碎了!喝酒!尝尝这真正的勇士之血!”
沙滩上的喧嚣似乎短暂地压过了潜藏的危机。
秦军锐士们装卸物资的动作依旧流畅无声,但若有心人观察,会发现他们彼此间的距离在不经意间缩小了半分,动作的节奏也带上了更明显的防备意味。
负责开凿弩炮基座的一组士兵,手中的凿击频率悄然加快,“铿铿”声更加密集有力。猛火油罐被小心翼翼地挪到了更靠近掩体位置的空地上。
白起缓缓转过身,背对着喧嚣的交易场面和那片危险的丛林阴影。
他的目光投向峡湾入口之外辽阔的海面,海风吹拂着他玄色的衣摆。
然而,他那插回腰间刀柄上的手指,正极其轻微地、用一种更复杂精密的节奏,无声地叩击着冰冷的剑格。
只有离他最近、同样看似在整理卸下弓弩的几名锐士,能清晰地“听”到那无声的军令:
“警戒级别,最高。暗哨,前出林缘。弓弩,上弦待发。”
他的身影如同一块沉默的礁石,却在无声中调动了整个“狼穴”的防御神经。
尉迟揽着岩爪使者的臂膀,烈酒与丝绸的光芒在正午的阳光下蒸腾出令人眩晕的热气。
卡洛斯粗豪的笑骂搅动着空气,刻意煽起的鄙夷如同火星溅落在干燥的柴堆。
岩爪使者脖颈上沉重的骨链因胸膛的剧烈起伏而“咔啦”作响,那只独眼依旧凶光四射地瞪着丛林方向。
就在这紧绷的喧嚣达到某个临界点的瞬间——
“沙……”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蛇鳞刮过枯叶的摩擦声,自左侧丛林边缘的浓密蕨类植物深处响起。
不是风卷枝叶的自然声响,而是某种生灵移动时,刻意放轻却又无可避免带起的细微扰动。
白起缓缓转过身。
他原本投向海面的冰冷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瞬间锁定了那片摇曳的巨大蕨丛。
他插回腰间的右手并未离开剑柄,指尖那无声的叩击停止了,整个身体呈现出一种近乎凝固的静止。
沙滩上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
岩爪使者猛地推开尉迟递到嘴边的酒坛,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独眼凶光暴涨,手中那柄沉重的石斧下意识地抬起,斧刃反射着刺目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