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屯子里村人的认知中,天花是一种必死无疑的恶疾,所以他们忌惮甚深,不然早就涌进院子里了。
而南清漓这番话透着浓浓的人情味儿,而且她居然不惧怕被传染了天花,居然想进去看望文璇,是个正常人都佩服南清漓有情有义,自动闪开一条道儿。
尤青就是咋咋哇哇点儿本事,根本就不敢进院子,就连文泽娘也在院门口那儿,一把拉住了要随南清漓一起进去的文泽,她也不说话,就是狠狠地瞪着他,眼神的意思就是你进去会死的。
甩掉了狗皮膏药似的尤青,南清漓甚觉轻松,她径直走进了正房的东屋。
最明显的感觉就是冷清,家里仿佛好几天没生灶火似的那种冷清。
炕头那儿,荆钗布裙的苏素靠着墙,伸直双腿坐着,紧紧抱着儿子文璇,听到门响时,才机械地抬头望过来,红肿不堪的双目充斥着死灰一般的绝望无奈。
视线相撞的刹那间,南清漓心里涌起浓郁的自责,都是自己的失误。
文瑞不在家,但家里还有个文六斤撑着,可文秀才不在家,没有公婆的苏素就要独自撑起这个家。
但这个苏素一看就是那种柔弱却矜持,不肯轻易开口求人的女人,文璇得病的残酷现实随时可以压垮她。
苏素哭肿了的双眼,皲裂爆了皮的唇都可以说明文璇这病情不止一天了,所以她没心思好好吃饭,只能以泪洗面。
“苏素婶子,我是清漓,你别着急啊,让我看看文璇好吗?”
南清漓出动了自己最最柔软友善的嗓音,生怕憔悴不堪的苏素生出抵触而不配合。
苏素苍白的面容缓慢地淡去绝望麻木,浮现出丝丝缕缕的笑意,就像电影镜头卡顿了似的切换不自然,看着怪怪的却让南清漓自责更甚。
苏素张了张嘴,但却没发出声儿,这时,鬼原主疯了似的叫嚷,“你个蠢货,文璇眼睛都不睁,他肯定死了,你的身体是我的,要是也长一脸难看的恶疮,你赔得起吗?”
懒得理睬鬼原主,南清漓摸摸灶台,果然是凉得沁骨,只好用瓢舀了点冷水,递给苏素,
“婶子,你抿一口润润唇!”苏素接过去,喝了一大口冷水,闭眼呼吸了一口气,缓缓再睁开眼时,眼里染了温柔的笑,嗓子异常沙哑。
“清漓……谢谢你这么关心我儿子,可他得了要命的病,连张大夫都吓得不敢出诊,你回家去吧,我认命了!”
听苏素这么一说,南清漓感受到这个女人的善良柔弱,还有她深深的绝望,她决绝的不相信张大夫有事缠身不能出诊。
于是,南清漓脱鞋上了炕,手指熟练地搭上腕脉,语气漫不经心,“婶子,相信我,嗯,文璇生病几天了?”
南清漓竟然丝毫也不害怕自己儿子文璇得了要命的病,苏素心里挺感动的,眼神随之亮了几分,“清漓,今天是第三天!”
南清漓轻嗯着,让苏素放下文璇,后者就要伸手拉过来一张褥子铺上。
“婶子,文璇得的是传染病,病菌会沾染褥子,你就让他躺在油布上吧!”
苏素虽然听不懂,但还是依照南清漓的话做了,后者掀起来文璇的衣服看了看,背腹上不太密集的水疱大都干燥结痂,而胳膊腿上则不均匀分布着新鲜的红色丘疹,额头上也有。
南清漓依旧是平平淡淡的语气,“还好,发烧症状不太严重,嗯,婶子,你放心吧,文璇得的是水痘,不是天花,好好调养半月左右就可以痊愈。”
苏素惊异地睁大了眼睛,“清漓,你的意思是文璇的命可以保住?是这个意思吗?”
南清漓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世界上最炽热的感情之一,浓浓母爱,她微笑着点点头,“婶子,家里太冷了,你生个灶火,温些热水,给文璇喝点水,再换身干净的衣服,然后把换下来的衣服放热水里多泡一会儿。”
苏素高兴地嗳了声,就要下炕,南清漓眸光倏地一暗,猛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南清漓眼尖,看见苏素的后颈上有一片红色针头大小的斑疹!她撩开苏素的衣服一看,背腹部以及胳膊腿都有斑疹。
“婶子,你已经被文璇传染了水痘!”
听到南清漓这样说,苏素怔楞了一下,竟然惨笑出声,“清漓,我得了水痘,那我儿子文璇是不是肯定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