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柱抱着箱子咧开嘴无声地傻笑,冻僵的脸皮都扯动了。
路虎男站在那里,脸一阵红一阵白,精心打理的头发被风雪吹得微乱,那双漂亮眼睛里的虚伪暖光彻底被阴冷取代,死死盯着周天那张油滑又嚣张的瘦脸,像是要把他那点破袄片都剥下来。
引擎的轰鸣声骤然变调!
一直靠在五菱破车门旁、沉默得如同石壁纹理的老刀,突然直起了身子。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抬了起来,落在黑脸的路虎男身上。
没动作。没言语。
就是那双眼睛。
像两把刚刚用冰凉机油擦拭过的、寒光幽幽的军刺。
开刃的方向,很随意地对着路虎男那双精心修整的眉毛。
眼底深处,一丝杀过人的阴冷戾气跟针尖似的往外冒——这跟地下古墓里砍粽子那种杀气不一样。
更精准。
更像屠宰场老师傅盯着待宰活物脖颈上的颈动脉。
路虎男后背猛地绷紧!他感觉自己脖颈侧面那层昂贵的羊绒领子像被冰针扎透!
一股冷气顺着脊椎骨缝往上窜,凉意直冲头皮!
他甚至能清楚地感到老刀握刀的手指尖微微屈伸了一下——那是种类似扣下扳机前的、无法言喻的死气!
跟他背后那辆路虎一样冰冷的工业死气!
这人绝对跟石洞里那些生啃肉块的玩意儿不一样!
是真能徒手拆了他当“冻料子”处理的硬茬!
刚才周天那堆“锅炉”、“野猪头”、“保养费”的歪理邪说带来的荒谬羞辱感,瞬间被这股更为纯粹的、源自本能深处的危险直觉覆盖!
就在这时。
南宫雪动了。
她像是完全没感受到那两个男人之间无声死气的碰撞。
拎着鹅腿的塑料袋转身,没再看路虎男,甚至也没多看一眼还在呲牙咧嘴“维护锅炉”形象的周天。
抬脚。
靴子踩破地上薄冰覆盖的一小洼机油污渍。
冰冷的水花混着油点溅开,几滴正甩在路虎男那昂贵笔直的裤腿管侧线边缘。
她一步两步三步,径直走到周天那辆破五菱跟前。
破五菱后座窗户早就糊满了冻硬的泥土冰碴,根本看不清里头。
她脚步没停,抬手,干脆利落地扒拉开副驾驶座外面粘着冰坨的车窗(那冻死的雨刷器被她一扒拉发出嘎吱惨叫),伸手往里探。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响动!
五菱副驾驶那扇锈得不像样的门被她粗暴地拉开,门轴发出濒死的哀鸣!
寒风裹挟着细雪瞬间灌了进去!
里面一股浓烈的酱肉膻气混着劣质皮革、柴油和长久封闭的灰尘味道猛地散开!
南宫雪就像没闻到。
伸手进去,在一堆乱扔的矿泉水瓶、裹着油污的扳手套件、几团揉皱的破报纸和几张同样沾着油泥的物业缴费单
最终摸出来一个灰扑扑的、裹着几层破棉絮的玩意儿。
老式电热暖水袋!塑料皮磨破了好几处,露着脏兮兮的橘红色内胆。
她抓着那破袋子口翻过来对着车里一抖!
一块足有小脸盆大、冻得梆硬、酱汁凝固如同火山熔岩的——完整卤猪脸骨碌碌滚了出来!
赫然是老王头那包年货!
猪脸摔在冰冷的驾驶座皮革上,弹了两下,黑洞洞的眼眶子对着外面愣怔的路虎男,油光凝固的嘴角挂着被遗忘的蒜瓣儿。
南宫雪看都没看自己手里拿的啥玩意儿。
她反手将那破暖水袋口子往五菱车门框上那个结冰的豁口(锁被撞歪了)一怼,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算是塞住了灌风口。
做完这一切,她这才回头。
目光掠过僵在原地、裤腿沾油、脸色铁青如同猪肝的路虎男。
最终落在一脸“闯大祸了”表情的周天脸上。
声音平静得像是在吩咐锅炉房师傅添煤:
“还磨蹭?”
她下巴朝破五菱副驾驶座——也就是她刚刚塞住漏风口的位子一点。
“猪头肉糊了锅底,暖气片炸了管子,这年谁也别想过。”
这话说得平平淡淡,内容却石破天惊。
那目光扫过周天时,如同冰面反光,短暂地、极其冰冷地在他胸口那块夹着支票和小碎片的位置略做停顿。
接着便转向他身后同样僵住的老刀,视线交错刹那,彼此了然。
五菱小破车的发动机忽然被人用脚狠踹两下!发出“吭哧!吭哧!”的咳嗽声,挣扎着噗噗喷出几团带着劣质柴油味儿的黑烟!
秤砣不知何时已钻进了驾驶位!正龇牙咧嘴地拧着打火开关!
浓烟弥漫,呛得风雪都糊了。
风雪呼啸中,只听见南宫雪最后那句比冰还冷的威胁:
“上车。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