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二十七章 年货大单与锅炉房威胁(1 / 2)

冷风夹着雪粒子刀子似的刮进机库大门。

周天裹紧破夹克,瞅着南宫雪被那辆墨绿路虎截住去路,车头那俩大灯贼亮,像头野兽龇着獠牙堵在小路上。

他脚步顿住,手指头下意识地攥紧了破夹克内袋里那张滚烫的支票——心里琢磨着这刚捂热的物业费报销单,可别半路出幺蛾子。

“小雪!”开豪车的瘦高男人两步绕到南宫雪面前,脸上笑得跟镀了层暖光似的,声音不大但穿透力强,雪风都压不住那股子刻意熨烫过的亲和劲儿。

一接到老爷子的讯儿,我马上调了卫星航路。

掐着你落地时间过来的。

他手一抬,很自然地侧身,露出车门内暖黄色灯光、覆着纯白羊羔毛的车内坐垫一角。

“刚落地太耗神,先上车暖暖。

老爷子那边的新……年货单子下来了,有一批北边来的‘冻料子’要走你的渠道,”他压低声音,恰到好处,“量够大,冰柜都备好了,急着过年送礼。”

这话听着像是老客户订货,但周天耳朵尖,捕捉到“渠道”“冰柜”几个词,总觉得夹着点别的腥膻味儿。

南宫雪像尊冰雕戳那儿,眼皮都懒得撩一下。

细雪粒子沾在她束起的发梢上,迅速凝成了点小冰珠。

她把手上那个装着冻鹅腿的塑料袋子往怀里裹了裹,声音冷得像外头的冰疙瘩:

“有事?”

路虎男脸上那点体贴的笑容一丝没变,只是那笑意却没进眼底。

他轻巧一旋身,半是挡住了身后车里散发出的暖意,半边身子露在刺骨的冷风里。

“主要是年前安全巡查的事儿,”他手插在笔挺的大衣兜里,只伸出两根裹着黑皮手套的修长手指,点了一下远处角落里那辆被冻得快要打不着火的破五菱,以及旁边缩着脖子看戏的周天。

“小雪你手底下能人多,路子广,我知道你顾念情分。

但老爷子那边的规矩,‘年关扫尘’也得干净利索。

下头有些‘小物件’,该清就清清了,别惹得大过年大家身上沾灰掉价。”

他指头隔空点着周天的破五菱,眼神轻飘飘地扫过周天那张胡子拉碴的脸,嘴角一挑,露出点近乎惋惜的浅笑。

周天被他这眼神扫得后脖颈子汗毛“唰”地立了起来。

小物件?掉价?

这不就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呢?说他是要丢的垃圾?

胸口那张支票票根忽然就有点烫得膈应人了。

操!

周天心里暗骂一句。

刚在坑底下跟石头精称兄道弟、跟地脉煞气谈物业费报销的“高道”底气蹭地就冒了上来!

真当老子是路边的冻蔫白菜了?

他腰杆一挺,直接从那破路虎车屁股后面迈开腿,大摇大摆地绕过车头,没奔南宫雪,反而一步晃到了路虎男跟前。

路虎男显然没料到这脏兮兮的“小物件”敢凑这么近,下意识往后轻挪了小半步。

周天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劣质烟熏得发黄的板牙,也不看路虎男僵住的嘴角,伸手就拍了拍路虎冰凉锃亮的引擎盖子。

“啪!啪!”两下脆响,盖过了风雪的呼号。

“哎哟喂!好车啊!这钢板敲着!这漆面瞅着!”

他嗓门提得老高,特意加了点小区老头羡慕车的口音,带着一种“专业评车几十年”的劲儿,“这起码得……七八个达不溜吧?

够买俺们小区锅炉房全套管子外带加装仨暖气片了!

他搓着冻红的手,像是还在回味那冰凉的手感,咂摸着嘴感叹:“烧的是九五的油吧?瞧瞧这味儿!

顶得上俺们小区十栋楼一个月的暖气费喽!啧啧!金贵!

就是不知道……这么贵的车,要是天天趴雪窝里冰着,那缸里的机油和水管子得烧多少……保养费哟?”

他一边说,一边小眼睛瞟着路虎男那已经有点绷不住的脸色,话锋一转,伸手从怀里被压得有点变形的鹅腿袋子上,蹭下来一小块油汪汪、泛着酱色的鹅皮冻子——刚才拍车盖时不小心蹭手上的——手指头捻着,状似无意地要往路虎后视镜那锃亮的镜片上抹,嘴里还念念有词:“瞅瞅这!大冷天开车,就得常擦擦!沾点荤油防风冻!

俺们那几栋楼的楼道暖气阀都这么糊的!贼灵!试试不?”

路虎男那点伪装出来的云淡风轻彻底碎了!

看着那只沾着油污的手要碰他那锃亮到堪比钻石切割的镜片,眼皮狠狠一跳,差点脱口而出“你敢?!”

身子硬生生又往后避了一步!昂贵的定制皮鞋踩在脏雪混着机油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周天嘿嘿一笑,手指在离后视镜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手腕一翻,把那点油冻子蹭在自己脏兮兮的破夹克袖口上。

“小物件不值当哈?那行吧!”

周天拍拍袖子上的油渍,一副“你不识货”的惋惜样,抬眼正好对上南宫雪那双看过来的、带着点薄冰裂痕似的眼睛。

他咧嘴,冲着南宫雪一指自己那辆冻得打哆嗦的破五菱:

“雪总您瞧好了!我这破车是冻得快熄火,可胜在皮实!暖气片是自改的!小了点,可该冒烟时就冒烟!不挑油!楼下老王头修电驴剩下的工业废油也能跑!

一年到头保养费……嗨!还不够您这朋友半箱油的零头!

他一拍巴掌,声音拔高到在风里都有些变调,“可咱车里有啥?满满当当的年货啊!”他抬手指着五菱后门,“老王头秘制的五香酱野猪头!炖了一宿!那热气儿!冻了一路都还冒香!

俺们小区里二毛三斤的白菜芯儿!配上这野味!炖一锅神仙汤!不比您那‘冻料子’强?

更别提俺车上还备着老家寄来的二锅头!六块五毛钱一瓶!喝一口!

保管从脚底板暖到天灵盖!顶得上仨锅炉工!

他喘了口气,也不看南宫雪越来越沉静的眼底深处翻起的那点波纹,只梗着脖子对着脸色彻底黑沉的路虎男吼:

“我这‘小物件’没本事!也就回老家窝几天暖气片旁边啃啃猪头肉!

不像有些‘大物件’,非得守着个冰柜,过清汤寡水的‘冻料子’年!寒碜!”

他最后两个字拖得老长,带着一股浓烈的、滚烫的酱肉锅气!

“噗嗤!”不远处的秤砣实在没憋住,一口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