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雪依旧站在原地,仿佛刚才没发生任何打断。
她只是低头,用手指轻轻拂过平板上显示的卫星导航地图路线。
“往北,”她开口,声音平淡,甚至没抬头看周天,国道在修,大堵。
省道老塌方,前天刚报的路基下沉。
她点了一下屏幕,放大地图上一个点。
“走
她抬眼,那目光冰水似的泼了周天一脸,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定,绕路,时间一样。
你车。
她下巴朝周天停在远处、他那辆锈迹斑斑、牌照都糊了一层泥巴几乎看不见字的二手破五菱扬了扬。
周天脑子有点懵,下意识回答:“啊……是啊,我车在那边……”
他以为南宫雪怕他开不好车或者不认识绕道?
赶紧补充,“导航!我有导航!
没问题!雪姑娘您放心!保证安全到家!
绝不给组织添……”
“我跟车。”
南宫雪打断他,像是在说一句极其平常的指令,比如“带上那把铲子”。
“啥???!”
周天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尾音直接劈叉!脸上的笑容彻底裂开!
跟他车?
回他家?
这尊冻死人不偿命的大神要跟着他回他那充满酱猪头味儿、墙上还贴着三年前福字对联的物业小破屋?!
他耳朵是进了黑水冻出幻觉了吧?
秤砣一口肥肉汤差点喷对面王铁柱一脸!眼睛瞪得比牛蛋还大!
王铁柱捧着面碗,碗底的汤都忘了喝,傻愣愣地看着。
连刚回到机舱、正默默检查自己军刺是否有水锈的老刀,动作都极其轻微地停顿了一瞬。
那双锐利的眼睛,在周天近乎崩裂的脸上和南宫雪冰雕般的侧影之间,飞快地扫了一下。
“不……不合适吧?!”
周天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嘴角想咧开笑,却僵成了一个极其尴尬的弧度,“您看!我这地方小,窝棚一个!又脏又乱!暖气还是烧自己家土锅炉的!
味儿冲!实在配不上您这……
“车费算我的。”
南宫雪从作训服的内侧口袋里——那个位置紧贴着磨盘石片!
——抽出一小叠钞票。
崭新。连号。
油墨味儿清晰可辨。
“啪!”
她把那叠票子拍在旁边的弹药箱上。
力度不大,但声音异常清脆。
红彤彤的纸张边角锋利,刺得周天眼皮直跳。
这不是钱!这他妈是阎王爷发的新一轮体验券?!
跟着他回家过年?过啥年?过鬼门关年啊?
南宫雪完全无视了周天脸上那副“天塌了地陷了猪头肉卖完啦”的崩溃表情,径直朝着舱门外那辆灰头土脸的破五菱走去。
脚步快而稳,没有丝毫犹豫。
周天僵在原地,感觉那一小叠崭新的钞票正在弹药箱上散发着冰冷的红光,而远处他那辆破五菱像一张正在咧开嘴嘲笑他的怪脸。
老刀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不知何时已经收拾好了自己那个破旧的战术包,无声地跟在了南宫雪身后两步远的地方。
经过僵立的周天身边时,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似乎极其短暂地扫过周天那副如丧考妣的脸,薄薄的嘴唇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低音开了口:
“盯牢你兜里那玩意儿。”
声音像冰锥,瞬间扎透了周天胸口的夹克内袋——那里头,除了支票和催缴单,还塞着一小块硌人的、油布包着的……从磨盘边缘无声无息敲下来的、指头盖大小的、带着猩红纹路的碎屑!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后脑勺,冻得周天牙齿都差点磕碰起来!
他猛地扭头看向老刀的背影,心脏狂跳!那死老头子……早知道了?!
还是南宫雪……
就在这念头电光石火间!
“嗡——!!!”
一阵极其低沉有力、带着特有涡轮增压躁动声浪的引擎咆哮由远及近!
刺破机场的风雪噪音!雪亮的灯光瞬间扫过机舱口,晃得人睁不开眼!
一辆纯黑色、线条硬朗如装甲堡垒、轮子高得像小矮凳的全新顶配路虎卫士110!
如同钢铁猛兽般,碾开地面的碎冰泥浆,一个干脆利落的甩尾,带着大片飞溅的泥点,猛地刹停在了南宫雪即将走向破五菱的路线上!
挡住了她的去路!
沉重的合金车门向上翻飞打开。
驾驶位上,跳下一个身材高瘦、穿着剪裁极为合体的黑色大衣的年轻男人。
大雪天,头发却梳得一丝不乱,脸色带着点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
细长的眼睛,瞳仁颜色很浅,嘴角挂着一点……说不出是热情还是别的、极其标准的、八颗牙的微笑,对着南宫雪,极其自然地喊了一声:
“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