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二十五章 物业费报销单的真容(2 / 2)

在墨绿色的死水湖面、嶙峋的岩石和他们这几个冰人身上一一扫过!

“下绞索!!吊篮!!

隐隐约约的吼声通过扩音器,混在风雪旋翼声里隐约传来!

周天觉得自己像被丢进滚水的活虾,瞬间弹了起来!手

脚并用往那光柱下扑!“在呢在呢!管暖气费的……咳咳……在这呢!!”

……

温暖。干燥。柔软的毯子。

嗡嗡作响的暖气出风口声音。

周天只来得及模模糊糊感受到这些,就被巨大的疲惫和骤然的放松彻底冲垮了紧绷的神经,头一歪,直接瘫在救援机柔软的座椅上昏睡过去。

眼皮彻底合上前,他好像透过机窗,瞥见地面上一片被雪覆盖的荒山野岭,跟他记忆里任何地图都对不上号。

还有山脚下那片临时开辟出来的、亮着点点车灯的营地,隐约能看到不少人影晃动。

再醒来时,人已经躺在厚实棉垫子上。

头顶不是冰冷的石洞顶,而是刷着白漆、嗡嗡响着送暖风管道的机库简易顶棚。空气里是航空煤油、汗味、皮革和一股子浓郁鸡汤面(?)混合的古怪气味。

他眨了眨眼,适应着亮光,发现自己居然裹在好几条厚毛毯里,旁边还放着个热水袋!

身边不远处,王铁柱抱着祖师爷箱子躺在担架上打着点滴,睡得人事不省。

老刀靠墙坐着,闭着眼,胳膊上新打了绷带。

秤砣正坐在旁边一个弹药箱上,捧着一个大号军用保温桶,呼噜呼噜地灌热汤,脸上终于有了点人色。

机库门开着一条缝,风雪卷着冷气往里灌。

南宫雪就站在门缝边。

她身上的湿衣服换掉了,穿了件合身的深蓝色防寒作训服,头发也束了起来,露出一张被冻伤后微微发红、却异常苍白冰冷的侧脸。

虽然依旧疲惫,但那股沉甸甸的绝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像暴风雪过后的冻湖。

她对面,站着一个穿着厚重老式翻毛羊皮袄子、拄着一根老楠木磨得油光锃亮拐杖的老人。

老人个头不高,甚至有点佝偻,但杵在那儿的气势像根定海神针。

脸膛黑红粗糙,左腿明显不太利索,但站得纹丝不动。

尤其是那双眼睛,鹰隼似的,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骨头缝!

目光扫过机库里的每一个人时,都带着一种审视的、仿佛在验货般的压力。最后,那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站在门边的南宫雪身上。

“丫头,活着出来,就是造化。”

老头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铁锅,但字字清晰沉稳,没半分情绪波动。

手里拄着的拐杖头,就是一大块未雕琢的阴沉木疙瘩,疙疙瘩瘩如同雷击木。

“‘枢眼’……”

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如锥,扎向南宫雪怀中那块被油布层层包裹的磨盘石片所在,“拿到了?”

南宫雪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动作利落干脆。

老头点点头,目光掠过南宫雪小拇指那处皮肉翻卷的新伤,眼神毫无波澜,仿佛那不是他闺女的指头:“折了人手没?”

“无。”

南宫雪的声音依旧清冷。

老头嗯了一声,目光从王铁柱身上挪开,拐杖轻轻点了一下冰冷的地面,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

他的目光如同雷达般扫了一圈,终于落到了裹在毯子里、像条破布袋的周天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仿佛在评估一件刚从墓里刨出来的、价值不明的铜器。

周天被他看得后背发毛,努力扯出一个干瘪的笑容:“老爷子……腿脚……利索多了哈……”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去摸毯子底下自己那破夹克内袋——里头那张糊成一团的物业费催缴单还在!是温的!暖气够足!

老头没搭理他那点客套。

拐杖又点了点地,发出笃笃的轻响,算是敲定了什么。

他那如同磐石般厚重沉稳的声音在喧闹的机库里响起,穿透了引擎和风雪:

“按道上规矩,七成现钱,跑不脱你周师傅。”

他看着周天,那眼神平静得让人发毛:“外加……”

老头的目光掠过旁边还在灌汤的秤砣和老刀,落在南宫雪疲惫却依旧挺直如剑的身影上,顿了一下,那向来古井无波的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涟漪。

他声音放得低了些,字句却像磨过刃口的匕首:

“再加一份额外的‘引路花红’……算给老周家的后人压压惊。”

说完,老头不再看任何人,拄着拐杖,拖着那条瘸腿,慢慢转身,朝着风雪呼啸的机库门外走去。

背影稳得像座小山。

门外风雪里,几个穿着深色作训服、神情精悍的汉子立刻无声地围拢上来。

“爹……”南宫雪看着老头即将消失在风雪里的背影,似乎想说什么。

老头步子没停,声音混着风雪灌进来,清晰无比:

“把活着的都安顿好……账,回去清。”

风雪吞没了他的身影。

机库里又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暖气的送风声。

南宫雪在原地沉默地站了一会儿。

寒风卷着雪粒扑打在她脸上,化开细小的水痕。

她深吸一口气,那刺骨的冰冷空气似乎驱散了最后一点阴霾。

她猛地甩了下束起的头发,转身大步走向机库里临时搭起的小型野战医疗区旁边……那一长溜放着保温桶的野战折叠桌。

周天裹着毯子,看着南宫雪利落地揭开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最大号军用保温桶盖子。

一股极其浓郁霸道、油腻喷香、混杂着八角桂皮酱料的——烧鹅味儿!

瞬间爆炸般弥漫开来!

比周天睡袋里捂出来的味儿正了不知道多少倍!

南宫雪拿起旁边一个搪瓷大碗,动作麻利地从桶里捞起一大块酱色浓郁、连着皮带肉的肥厚烧鹅腿!

又从旁边保温桶里舀了一大勺滚烫泛着油花的浓汤浇在上面!

碗里瞬间堆得像座肉山!

她端着那只热气腾腾、香得让周天肚子疯狂打雷的搪瓷大碗,径直走到周天面前!

“啪嗒!”

大碗重重地放在他裹着毯子的腿上!

滚烫的碗壁和浓郁的肉香同时冲击着他的感官!

“你的鹅。”

南宫雪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只是那双如寒星般的眼睛看着他,平静地补充了一句:

“物业费,连本带利,结了。”

周天看着腿上这碗冒着热气、香得能让人忘了祖宗八辈的烧鹅腿,又看了看旁边桌上那排保温桶里炖着的热汤面条,再看看门口消失不见的南宫老头背影。

他狠狠咽了口吐沫,冻僵的手指颤抖着伸向那只肥得流油的鹅腿。

“……操……还真能刷卡提现……早知道……就把下半年的暖气费也……”后面的话,淹没在他咬到满嘴流油烧鹅皮的疯狂咀嚼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