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双帘掀开,一股混杂着浓烈消毒水味和冰冷泥土腥气的风猛地灌出。
南宫雪打头,脚步无声地踏上坑口外缘临时平整出的土地。
秤砣和老刀紧随其后,像她披风带起的影子。
周天和王铁柱排最后。
周天一步踏出,踩上那片冻硬的、混杂着小碎石粒的泥土,那件鼓鼓囊囊的破夹克被冷风一灌,猎猎作响。
他缩了缩脖子,目光习惯性地扫过这片巨大的岩石裂缝入口——然后就像被钉子钉在了原地。
“嚯……”王铁柱抱着祖师爷牌位箱,跟在他后面,嘴张得能塞鸡蛋,也是一声惊叹。
眼前这“裂口子”,跟想象中阴森逼仄的盗洞入口差了十万八千里!
裂缝最宽处足有两辆皮卡并排开的宽度,向山腹里延伸进去的通道初步清理过,虽然狭窄处仅容一人侧身而过,但脚下竟用碎石渣铺出了一条相对平整的小路,边上还用碎石头垒了几寸高的矮沿。
最震撼的,是裂缝入口两侧的山岩上,竟然架起了钢架和滑轮组!
手腕粗的登山尼龙绳,从坑口岩壁高处垂落,连接着钢制滑轮,绳索绷得笔直,一直延伸到通道深处的黑暗里。
入口处,几个穿着廉价工装棉服、戴着厚线手套的汉子,正沉默地蹲在绳边,低头检查着什么小型仪器上的指示灯。
那仪器瞧着像是工地常见的张力计。
这哪是盗洞啊?分明是个黑煤矿的小规模入口!
秤砣扛着一捆崭新的高强度登山绳(刚从营地装备区薅来的),路过那架滑轮组时,粗壮的手指还弹了弹其中一根绷紧的绳子,发出沉闷的“嗡”声。
他对周天裂开嘴,露出一口被劣质烟草熏得有点黄的板牙,笑容里带着点淳朴的自豪:
“老疤他爹那辈就是石匠队把头!俺们这些人,别的不敢说,在石头缝里打洞、下绳子、挂安全扣那都是老手艺了!
祖传的手艺活!
他得意地用大拇指戳了戳自己,“比那些洋机器开出来的道儿还稳当!”
南宫雪头也没回,清冷的声音被风卷过来:第一批人留下的索道还在,检修过,强度没问题。
走这里,省劲。
她当先矮身,利落地跨过一道半嵌入岩缝的安全绳起始扣,身影很快融入通道深处晃动的矿灯光束里。
秤砣哈哈一笑:“听见没大师!稳当!比您坐汽车稳当多了!”
他把登山绳往肩上一颠,也学着南宫雪的样子,一步跨了进去。
老刀紧随其后,动作更显轻盈。
周天裹紧了夹克,看着眼前这条在巨大岩裂中硬生生“修缮”出来、装备齐整得让他怀疑人生的“盗洞”,又看看那两排挂在滑轮组上、沉默通向地狱深处的安全绳……
他觉得自己可能加入了某个特型工程的农民工突击队?还是合同签得不明不白那种!
再看看那俩蹲着检查绳子的“黑矿工”,脸上同样沟壑纵横,皱纹里嵌着洗不净的石粉灰,手指粗糙得如同老树皮。
这对比反差太大了!
“师…师叔……”王铁柱抱着箱子凑过来,咽了口唾沫,小声问:“咱……咱们还带着祖师爷吧?祖师爷要是不喜欢钻矿洞咋办?”
周天眼一瞪,强行找回一点“高人”气场:“祖师爷是祖师爷!能屈能伸!没看见那安全绳吗?这叫专业!”
他强撑着,学着南宫雪的姿势(有点不伦不类)也一步跨了进去。
进了通道,才发现里面更像个简易矿道。顶上有悬垂下来的巨大石棱锥,被人工敲掉了尖锐部分,危险位置都用粗铁丝网罩住。
岩壁两侧,每隔十几米,就挂着一个防爆头灯,用防水电缆线串联起来,把原本昏暗的裂缝通道照得如同白昼。
灯光下,还能看到岩壁上有新近凿击的痕迹,白茬儿翻卷着——显然是为了拓宽安全通道,硬从石头里啃出来的路!
脚底下那所谓的“小路”,不过是碎石块铺平了棱角。
王铁柱抱着箱子,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摔了祖师爷。
越往里走,空气越发浑浊。
除了浓重的土腥石粉味,还混杂着一丝……消毒水和某种化学合成品的刺鼻气味(周天猜是南宫雪他们用的岩层固化剂之类的),还有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汗水和机油味道的人气儿。
“嗬!”通道一处拓宽的“小平台”,秤砣一脚踢开了地上一个翻倒的红色油漆桶,桶底残留着凝固的铁锈色粘稠物,“那帮孙子的喷漆!怕找不着路?浪费!画个圈不就成了?”他浑不在意地啐了一口。
走在前面的南宫雪脚步没有丝毫迟滞。
老刀却无声地弯下腰,捡起了旁边半张揉烂的、印着超市打折促销广告的废纸。
周天眼睛尖,借着灯光扫到废纸旁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居然扔着半包皱巴巴、廉价包装的辣条!还有几根一次性硬塑叉子(像是桶装泡面配的)!
这……探路的精锐队伍?周天心里的荒谬感更重了。
这探路画风过于接地气,简直是驴友团的作案现场!
跟着前面矿灯和人影前进。通道开始曲折向下,坡度不算特别陡,但脚下的碎石越发松散,踩上去哗啦啦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