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晨跟着克里托斯踏入办公室时,周身那股因常年背负狐族血海深仇、奔波于星际秘境寻路而凝聚的戾气,已在刻意收敛下淡去大半,唯独眼底的疲惫像浸了浓墨的棉絮,沉甸甸散不去——那是无数个日夜翻找古籍、对抗追兵、破解阵法留下的痕迹。办公室的墙面是冷调的淡灰色合金,指尖轻触便能感受到金属特有的冰凉质感,与方才教室中因理念争执而剑拔弩张的燥热形成鲜明对比。墙上挂着三幅巨大的星际时空星图,深蓝色画布上用银线精准标注着星系轨迹、行星自转周期,连遥远星云的引力波范围都清晰勾勒,边角处还留着克里托斯用淡蓝色灵力写下的细密批注,显然是他常年研究时空法则的心血。角落的恒温茶座正冒着袅袅白雾,青瓷茶壶蜷着温润的光泽,旁边白瓷茶杯的杯壁上刻着缠枝莲纹,空气中飘着王星特有的安神灵茶香气,清苦中带着回甘,混着茶水的暖意,像一双轻柔的手,悄悄抚平了室内的紧绷感。
克里托斯缓步走向茶座,抬手间一缕淡蓝色的灵力自指尖溢出,如流动的星河般缠上青瓷茶壶。随着灵力流转,壶身瞬间泛起一层莹润的微光,壶内茶水咕嘟着升温,白雾愈发浓密,连空气中的灵茶香气都浓郁了几分。他手腕轻倾,温热的茶汤顺着壶嘴缓缓注入白瓷杯,茶汤清澈透亮,还带着灵茶特有的浅绿色泽,杯壁上的缠枝莲纹竟随着灵力轻轻流转,像是活了过来。将茶杯递到王晨面前时,克里托斯语气平和,带着几分长辈般的安抚:“喝口茶消消气,这是王星极北灵茶山采的安神灵茶,需用晨露冲泡三日,能慢慢化去你身上的戾气,让心神定些——你这性子,太急了反而容易出错。”
王晨伸手接杯,指尖触到杯壁的刹那,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至肩膀——那因常年紧绷、时刻警惕而僵硬的肩线,竟在暖意中缓缓放松了几分。他低头抿了一口,茶水入喉先是清苦,随后便有甘醇在舌尖散开,化作一股温和的灵力顺着喉咙滑入体内,像溪流般淌过四肢百骸,将胸腔里因急切寻找时之眼而躁动的情绪一点点压下去。他将茶杯轻轻放在桌角,抬眼看向克里托斯,目光里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截了当地切入核心:“我这次找你,是想打听‘时之眼’的下落——狐族古籍上说,它是打开无妄海的钥匙,我必须拿到它。”
克里托斯在对面的乌木椅上坐下,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目光落在王晨紧绷的侧脸,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仿佛早已猜到他的来意。沉默片刻后,他坐直身体,声音里多了几分属于时间一族的郑重:“时之眼啊,这我自然知道。它是我们时间一族的核心传承之物,藏着时空运转的密钥,能感知宇宙间所有时空节点的波动。族里每一位灵修成年后,都必须去时空边境的‘碎时崖’尝试感知时之眼的气息,哪怕只能捕捉到一丝一毫,也算是完成了成年礼——可这么多年,能真正与它产生共鸣的,寥寥无几。”
“那你肯定知道时之眼在哪里了?”王晨往前倾了倾身,双手不自觉攥紧了衣摆,目光里满是急切。他翻遍了狐族遗留的十几本古籍,才在一本残破的《无妄海秘录》里找到“时之眼为钥,启时空之海”的记载,而无妄海藏着逆转时空的力量——只要能进去,或许就能改变当年狐族被灭族的悲剧,让父母、王叔还有族人们重新回来。这个念头像一团火,在他心里烧了多年,此刻提到时之眼,他的心跳不由得加快,连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
克里托斯点了点头,指尖再次凝聚起一缕淡蓝色灵力,在空中勾勒出一个模糊的时空坐标:银灰色的气流环绕着一个深黑色的光点,光点周围还时不时闪过细碎的亮色,像破碎的星辰。“这我自然知道,时之眼就藏在时空暗流的最深处,那地方叫‘归墟点’,是时空法则最混乱的区域。”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那里的时空碎片比精钢打造的刀刃还锋利,哪怕是高阶灵修,只要被碎片擦到,肉身都会被撕裂,灵力也会被搅散,寻常灵修连靠近暗流外围都做不到,更别说去归墟点了。”说着,他话锋一转,紧紧盯着王晨:“不过,你找时之眼干什么?那东西可不是轻易能碰的,稍有不慎,就会被它反噬,连神魂都可能被时空之力吞噬。”
“我在一本古老的狐族古籍上看到,”王晨的声音低沉下来,眼底闪过一丝希冀,却又刻意压着情绪,没敢说透“逆转狐族惨案”的念头——他知道这事太过匪夷所思,怕克里托斯不肯帮忙。“上面说,时之眼是打开无妄海的钥匙。我需要进入无妄海,找一样能逆转……能改变过去的东西,救一些对我很重要的人。”他攥着衣摆的手更紧了,指节都泛了白,语气里的迫切藏都藏不住。
克里托斯闻言,眉头轻轻皱起,缓缓摇了摇头:“你可别小看找时之眼的难度。我们时间一族世代追寻它,从几百岁的族老到天赋异禀的年轻一辈,不知有多少人尝试闯入时空暗流,可这么多年过去,别说拿到时之眼了,连真正抵达归墟点的人都没有,大多是在半路上就被时空碎片吞噬,连尸骨都找不回来。”他看着王晨眼底的执着,又补充了一句:“不是我泼你冷水,就凭你现在的实力,去了也是白白送命。”
王晨的心沉了沉,像被一块石头砸中,可他没放弃——这是他唯一的希望,绝不能就这么算了。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追问:“那你有办法带我进入时空暗流,找到时之眼的具体位置吗?”他知道克里托斯是时间一族的佼佼者,当年星际大战时,对方仅凭一己之力就用时空之力困住了三支妖兽军团,操控时空的能力连他父亲都要忌惮三分。若是有克里托斯帮忙,肯定能多几分把握。
克里托斯刚想开口,突然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肩膀不住地颤抖,连坐在对面的王晨都能看到他胸腔的起伏。他掌心的淡蓝色灵力变得微弱,像风中摇曳的烛火,显然是旧伤复发。他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当然有办法,找时之眼的位置,对我来说就跟喝水一样简单。”话虽说得轻松,可他眼底的疲惫却藏不住,脸色也比刚才更苍白了几分,连呼吸都有些不稳。
“当年受的伤,还没好吗?”王晨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里不由得一紧,连忙问道。他记得当年星际大战结束后,就听说克里托斯为了保护时间一族的领地,被妖兽王的黑暗之力击中,伤了本源,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伤势还没痊愈。
克里托斯放下茶杯,指尖揉了揉眉心,无奈地笑了笑:“已经好多了,只是偶尔还会咳嗽,尤其动用时空灵力的时候,本源会受点牵扯,没什么大事。”他话锋一转,语气重新变得郑重,眼神也锐利起来:“不过有件事我得提醒你,时之眼早已不是死物,它吸收了数万年的时空灵力,已经修炼成了人形,灵智极高,还能操控周围的时空碎片,甚至能制造幻境,迷惑闯入者的心智。你若想抓住它,光有决心可不够,得回去多准备准备——至少要将你的金色灵力凝练到能抵御时空碎片的程度,再备上几件能稳定时空、破除幻境的法器,不然连靠近它的资格都没有。”
王晨站起身,之前因克里托斯的话而沉下去的心,此刻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他眼底的迷茫褪去,多了几分坚定,对着克里托斯微微颔首:“好,我知道了。等我准备好一切,再来找你。”他不会让克里托斯失望,更不会让自己多年的等待白费。
说完,他没再多留,转身朝着门口走去。合金门缓缓打开又合上,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办公室里只剩下克里托斯一人。他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杯,轻轻叹了口气,指尖再次凝聚起时空灵力,在空中勾勒出时之眼的模糊虚影——那是一个穿着银白长袍的身影,周身缠绕着细碎的时空碎片,碎片碰撞间还会发出细微的“铮鸣”声,虚影周围的时空都在微微扭曲,散发着令人敬畏的力量。“傻孩子,哪有那么简单啊。”克里托斯低声呢喃,眼底满是复杂,“希望你能活着回来吧。”显然,他刚才说的“简单”,不过是为了让王晨安心,不想浇灭他唯一的希望。
淡金色的时空裂隙在神王星上空缓缓闭合,像一道愈合的伤口。王晨带着狐苏、苏黎、叶箫三姐妹稳稳落在聚居地的青石板路上,石板路因常年无人行走,边缘长了些细碎的青苔,踩上去软软的。空气中弥漫着灵草与泥土混合的熟悉气息,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灵木花香,只是往日里热闹的街巷如今只剩几分寂静——房屋大多完好,却落满了灰尘,偶尔有几只灵鸟落在屋檐上,叽叽喳喳地叫着,更显冷清。唯有不远处的那棵千年灵木依旧枝繁叶茂,翠绿的叶子在风中摇曳,像一位苍老的守护者,守着这片承载了王晨所有童年记忆的土地。
“少爷,你回来了!”一道略显苍老却充满惊喜的声音突然传来。王伯提着扫帚从旁边的木屋走出来,他头发比几年前更白了,脸上的皱纹也深了些,可眼神依旧清亮。看清来人是王晨后,他连忙放下手里的扫帚,快步上前,眼眶微微泛红,双手都有些颤抖:“可算把你盼回来了,这几年你在外头,我天天都惦记着,夜里总梦见你小时候跟着我摘灵果的样子,就怕你出什么事。”
王晨上前扶住王伯的胳膊,感受到老人胳膊上的薄肉,心里一阵发酸。他脸上露出久违的温和笑容,语气里满是亲近:“王伯,让您担心了,我回来了。”他小时候总跟着王伯在后院摘灵果,夏天的时候,王伯还会把灵果泡在冰泉里,等他练完功回来吃;他闯祸被父亲罚站时,也是王伯偷偷给他塞点心。王伯待他就像亲孙子,是狐族惨案后少数幸存下来、还守着这片故土的长辈,也是他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狐苏、苏黎、叶箫站在一旁,看着眼前温情的画面,又打量着周围略显残破却整洁的聚居地——房屋虽然落了灰,可院子里的杂草都被除干净了,显然王伯这些年一直精心打理着这里。三人眼底满是好奇,又带着几分敬重,直到王晨转身朝她们介绍“这是王伯,从小看着我长大,是我家人”,三人才连忙颔首问好,声音轻柔有礼:“王伯好。”
王晨没多耽搁,他知道时间紧迫,得尽快准备好进入时空暗流的东西。带着众人径直走向聚居地深处的墓地,那里埋着狐族的族人,包括他的父母和王叔。墓地周围种着一圈常青树,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像在诉说着过往。当两块青灰色的墓碑映入眼帘,碑面上“王宗”“王将”两个名字用狐族文字刻就,边缘还刻着简单的花纹时,王晨脸上的笑容瞬间淡去,脚步也慢了下来,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走到墓碑前,他缓缓跪下,双手轻轻抚过碑面的纹路,指尖触到冰凉的石头,仿佛还能感受到父母当年的温度。“父亲,王叔,晨儿回来了。”他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哽咽,眼眶微微发红,“这些年我一直在找能改变过去的办法,现在终于有了线索,你们再等等我,等我拿到时之眼,打开无妄海,就能让族里的人都回来,让咱们狐族重新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