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被你发现了。】又是不想动脑子的一天。
万香楼。
本该早早出现的杂工,迟迟不见踪影,管事直接发火了,放言要开了葛春生。
为他求情的跑堂,被骂得面红耳赤,最后只喏喏地点头称是。
“啧啧啧,一样的窝囊废!”帮厨嗤笑,转身进了后厨。
跑堂抹了一把脸,换了张笑脸去迎客。
一只脚刚跨出酒楼,就看到葛春生傻呵呵地笑着出现。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冲他招手使眼色。
岂料这个榆木疙瘩,竟是不管不顾,就这么大喇喇走了过来。
男人暗叹完蛋,下一秒,管事抵达,强压不满,将葛春生带到后院。
“葛春生!”
“管事,我有话同......”
“你有什么话先给老子憋着,你以为酒楼是你家开的?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告诉你,你这个杂工的位置,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每天都有人求爷爷告奶奶想要将你替出去,你倒好一声不吭日上三竿才出现,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管事?你到底还想不想干了?要是不干,趁早提,给别人腾位置!”
“是是是,是我不对,原本是按照平日里时辰过来的,路上有事耽搁......”
葛春生话还没说完,昨日刁难他的帮厨又来了。
“呦呦呦,你的事就是事,想撂挑子就撂挑子,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看到他过来,葛春生不退反进,听到熟悉的嘲讽,更是笑了出来。“贾帮厨,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过你了,让你看我这么不顺眼,逮着机会就要过来踩两脚,使出浑身解数都想将我赶出万香楼。”
“我自认为当初待你不薄,也没得了你什么好,能帮的也帮了。”垂在身侧的手,也被他举了起来:“但是你呢,看这几个水泡,都是因为你才有的。原本我想着,若是这辈子就是这样了,忍就忍了,但是谁让老天爷开眼了呢,我,葛春生!不奉陪了!你欠我的,现在就还吧。”
话音刚落,唰唰两个巴掌就呼上去了。
见他和管事都没缓过来,另一只手也是啪啪两下。
确实过瘾,但也是真疼,水泡破皮了。
伴随着贾帮厨的嗷嗷叫,葛春生也倒抽了口凉气,草率了,不应该用手背打脸的。
“葛春生你找死,你竟然敢打我!你死定了,你别想在万香楼待下去了!”贾帮厨羞愤交加,脸上赫然是鲜红的手指印,看着怪瘆人的。
两人争执的动静,还有清脆的巴掌声,很快吸引了伙计和大师傅注意,这会食客很少,闲着的都围了过来。
管事这会终于反应过来了,厉声斥责葛春生。
大师傅板着一张脸,活像谁欠了他几百两银子,听到熟悉的名字,嗤笑出声,很快就被让出条道来。
正当他大步走近时,就听葛春生说:“管事,今儿迟了是我的错,我认,但他对我怎么样,您也是知道的,哪怕是闹到衙门去,我也不怕。我这双手和他那脸,到底谁是苦主,县令大人定能明察秋毫,还我个公道。”
贾帮厨:!!!
大师傅挑眉,这小子还真有几分骨气,也知道吓唬人。
不过,打他的帮厨,那就是打他的脸,要是自己不出面,一个个不都得蹬鼻子上脸?
就连大掌柜都得敬自己三分,区区一个刷锅的杂工,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谁料,一向任劳任怨的葛春生,竟是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了。
“大师傅,我知道您要说什么,您也甭说了,当初是我不对,是我多嘴,您的厨艺没得说,之后的事我也认了,我也没怪过您,若换做是我,应该也会同你一样生气。我走,我这就走,不会再来碍您的眼。”
大师傅:“......”
就在转身离去之际,他又看向管事:“这月的工钱,劳烦帮我结了吧。”
管事:???
画面一转,拿到几百文工钱的葛春生,在跨出万香楼大门的那一刻,长舒了一口气。
“老葛,你真走啊?”跑堂的老伙计,追了出来。
“是啊,如果你待不下去了,也可以来投奔我,放心,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汤喝。”
“别吹了,十天半月不见荤腥,还吃肉喝汤呢。”刚生出的离愁,想到葛春生方才的言行举止,变成了想压都压不住的笑容。“欸说真的,真解气!”
葛春生爽朗一笑,挥了挥手去了医馆。
得先把自己的手治好,免得倒了东家胃口;再给老夫老母抓几幅药,先前的都吃完了,一直没有余钱买,就这么硬生生拖着,实在不孝。
“欸他怎么说?是不是找到下家了?”跑堂刚回来,就被管事叫到一旁。
“什么都没说。”
管事眼神一眯。
男人头皮发麻:“真没说,您不是看着吗?就聊了两句话的功夫,他就只知道乐,我怀疑他这里......”说着,指了指自己脑壳。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随口胡诌的男人:“......”
往常都是披星戴月往返,今日早早回来,让葛家上下都有些懵。
这是打算坦白了?那她们也不用再装了吧。
是的,其实,家里人都知道葛春生不是帮厨了,眼看着要熬出头又跌回杂役。
因为,破绽太多了,坏事传千里。
就在老的老小的小思索如何应对时,就看到葛春生露出久违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那种,并非强颜欢笑,一看就能看破的那种。
“爹,这、这是买给我的,红头绳?”
“对啊,我记得你说过谁家丫头有个红头绳来着,正好看到就给你买了。”葛春生继续掏兜。
“爹,我也有?”
“嗯,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给你买了串糖葫芦。”
一双儿女既惊又喜,妇人却是十足的不解:“以后不过日子了?”就算丢了帮厨的差事,也没必要这么乱来吧?
葛春生故意买了个关子,将进门就放在桌上的几副药,先交给老爹老娘。
随即才把钱袋,交给妻子。“我怕我买的你不喜欢,还骂我乱花钱,干脆都给你,你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买。或者,等下次东家发月钱,我再给你买个银簪子。”
听着男人越说越离谱的话,妇人没忍住开口:“你这双手是一个铜板都不能摸啊,你知不知道我们家的米缸都......你哪来的银子?”打开钱袋一看,竟然有碎银子。
葛春生哈哈大笑,将出门遇到戚渺的那一出,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所以,你现在不是万香楼的杂役了?”
“对啊。等等,你们早就知道了?”
一家六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笑了。
**
冬月初,百家镖局正式出镖。戚渺与张翠芝站在城门口,目送他们远去。
“小姐,我爹他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过年。到时候你们一家三口搬出去住吧。”
“啊?”刚升起的思父之情霎时淡了,张翠芝嘟囔着:“那他还不如别回来了。”
“你说什么?”
“没、我说好的。”
“择日不如撞日,要么今天就去选宅子?”不到两月就过年了,真快。
“不用这么着急吧?”张翠芝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不多嘴了,她其实也没有那么想父亲的。
“你有其它的安排?”
张翠芝摇头。
既然如此,那便找牙人选宅子去,在对方询问喜好时,戚渺直接让他问张翠芝。
“选你喜欢的。”
张翠芝晕乎乎地说出需求,几乎是对照着戚家的样子描述。
最后很显然,定的宅子就在隔壁。
直到房契在手,张翠芝才敢相信这一切。“小姐?这太贵重了!”
“你喜欢吗?”
“喜欢。”
“喜欢就好。”
张翠芝抽抽噎噎地跟在戚渺身后,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小姑娘受了莫大的委屈。
其实是感动得落泪。
“怎么了?”见戚渺回房带上门,王荷香才走近关切地问。
“娘,小姐她......”
“小姐怎么了?你做什么惹小姐不快了?”
张翠芝眼泪啪嗒嗒掉,颤抖着手将房契递给王荷香,想到她不识字,又断断续续开口解释。
“小姐她对我太好了!”
这么大个宅子,说送就送,还是送给了自个闺女,王荷香恨不得拉着张翠芝,去给戚渺磕三个响头。
但因为她这个时候,最不喜被人打扰。
除非是饭点。
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紧接着便是母女俩的二重奏。
在这一刻,对张桑良的思念和依赖,直接降到了冰点。
和出手阔绰的东家相比,什么夫君和爹爹,都弱爆了好吗?
屋里的戚渺,却没有她们想象中的那么惬意。
因为系统对她肆意挥霍钱财的行为,表示强烈的谴责和不满。
任何人和事,在系统看来,只要不能带来价值,就没有投资价值。
反观戚渺,宛如老僧入定,不紧不慢道:【稍安勿躁,不就一点银子吗?花了就花了,回头我再给你挣回来。】
【宿主你不要以为本系统不知道你的打算,你就是故意想给她们傍身之物,如此即便任务完不成,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一个个日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没有,我不是这么想的。】
【宿主你就是!】别的宿主有花不完的钱,恨不得活过八百年;它这天杀的运气,竟然摊上个诸事看淡、随聚随散的宿主,任务难度直接up!Up!
好生气,但是又没辙,干脆发疯。
【放宽心,我会努力活久一久,带着你一起。】
【真的?】
【我很少骗人。】
很少?那就是会。系统笑容消失。不对,它不是人。【那你会骗系统吗?】
【如果它骗我的话。】
【本系统不会。】
【保持。】
【......】
第一次带队走镖的张五,在途径青云寨时,还是有些怵。
但神奇的是,他先一步看到了古田等人,就在山道边,似乎在搭建什么东西。
“欸有人来了。”
“谁啊?”
“在哪在哪?”
一个个站在原地,没有跑过来围困镖队,坐在马上的张五松了口气,看了眼身后的马车,里面坐着大掌柜陈克及管家老柳头。
“镖头,我们要继续往前走吗?”
“当然要。”
“荒郊野岭出现这么多人,恐怕不是善茬,他们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青云寨山匪?”
张五舔了舔唇,‘他们就是’四个字哽在嗓子眼。
“张镖头,你们可算来了!”张桑良也不管他们怎么想的,此刻看到张五,尤其见到亲人般,难以自持地冲了过来。
“张......”完了,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张桑良的身份确实尴尬,无论是在各寨游走,还是对镖局而言。
因为他在东家那里,说重要又不重要,不重要好像也挺被看重的,毕竟他的妻女都与戚渺同吃同住。
可临行前,除了张翠芝递了一份信,托他们转交。
戚渺半个字都没有让他们带给张桑良,就好像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
一个被放养的仆人。
鬼使神差地,张五脑子里闪过这句话。
“你们可算来了?山道在扩了,路亭在建了,东家可有说让我何时回去?”
见他目露殷切,张五哑然,只递给他一封亲女手书。
还是大掌柜陈克能说会道。“张管事不愧是东家极为信重之人,无需多言便将差事办得如此妥帖,小子佩服。”
“管事?我?”张桑良嘴角抖了抖,下一秒笑容浮在脸上。
“张管事别来无恙。”老柳头紧随其后露面。
张桑良朝他们拱了拱手,将还没看的信揣进怀中,既是家信,回头再看就是了。
接下来,便是作为镖局和山寨沟通桥梁的他的主场。
一刻钟后。
原本还互不相识,有所忌惮的双方,开始互通有无,越问越觉得充满盼头。
与沿途各寨一一会面道别,前往郡城增设百家镖局的陈克等人,摩拳擦掌充满干劲。
一周后,张五带队归来,戚渺将其奉上的信件,亲手交到宁箐舟手中便告辞。
宁箐舟打开一看,竟是自她离开郡城之日起,关于李家的种种。
她一会哭一会笑,像是魔怔了,桑竹面露慌乱。“小姐,你怎么了,可别吓我。”
宁箐舟将信笺递给她:“你看过便知道为何了。”
桑竹自小伺候她,自然是识得几个字,粗略扫了一番,不敢置信地看向宁箐舟:“小、小姐,这是真的吗?”没等对方回答,她忍不住笑了。
薄情寡义无法有后的李某,明媒正娶怀了身孕的外室为妻,大婚当天宾客寥寥无几。所谓交好的友人,也未曾告知一二,都在暗地里看笑话。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负心汉反被负的故事还是传入了当事人耳中,听闻家中老太太,说什么都不允他休妻,更有让他将野种认作亲子的意图。
宁箐舟点头,闭上眼睛畅快笑出了声,顾不上什么仪态了。
如此,才算一报还一报。
*
走远的戚渺,按照系统提示,来到书肆。
【宿主,看到角落里那个老童生了吗?
十来岁时就是童生了,父母意外身故后,与愿意供他读书的杀猪匠女儿成婚,直到生下一子一女,还是童生,但这已然成了他的执念,从爹娘、到儿女,三代人几乎都在供养他这个读书人。
都当爷爷的人了,不是在书肆,就是在来书肆的路上,临了断气也捧着一本书。
好在孙子争气,没有止步童生,有了秀才功名。】
【你不应该带我去看他的孙子吗?】戚渺挑眉。
【本系统猜测,这个老童生宿主你也用得上。】
【猜对了。你说请他到义学做夫子如何?】
系统强压喜意,故作淡定道:【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