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107
商承策罚了一群人,又赏了两个人，无视底下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的臣子,整理好衣冠,在碎石块上如履平地。
“祭天继续。”
乔钰与何景山行礼,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天空依旧阴沉，雷声隆隆,风起云涌，吹得衣袍猎猎飞舞。
所幸只打雷不下雨,祭天仪式得以有条不紊地进行。
乔钰于风中长身玉立,忽而察觉到有一道幽怨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敏锐回望,和刘大人四目相对。
乔钰勾唇微笑,一如既往的风度翩翩,同时也一如既往的惹人厌，轻易便让人气到心肝原地爆炸。
乔钰颔首示意后正过头，刘大人与同僚对视，眼底残余着震惊与崩溃。
“乔钰有生之年要是能重回四品，我就把脑袋摘下来给他当球踢！”
刘大人回想起两旬之前，自己亲口所说的话,眼前一黑又一黑。
幸亏乔钰没有听见,否则以他的歹毒心思，说不定还真能摘下自己的脑袋,当球踢。
乔钰没有注意到礼部官员的眼神官司,他正因为升官加职而志得意满，整个人仿佛置身云层间,熏陶陶飘飘然。
半个时辰后，祭天仪式正式结束。
就在商承策拾级而下,打算回京的时候，惠郡王忽然跳起来，大声嚷嚷：“我不服！商承策你凭什么将我贬为郡王？这就是天罚，才不是什么铜丝引雷！”
惠郡王看向身后的百官，冷笑连连：“乔钰什么人你们还不清楚？逢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了往上爬，指鹿为马混淆视听也不是做不出来。”
乔钰：“......”
虽然但是，惠郡王的反射弧真的好长。
新帝将其贬为郡王，他呆愣愣坐在地上，像是被抽走了三魂七魄，直到半个时辰后，也就是现在，他才做出反应。
“本王再说一遍，这就是天罚！”
“是上天不满商承策即位，认为他德行有亏，不配为君！”
“你们还在迟疑什么？这个时候不该叫停登基大典，另择明君吗？”
无人回应。
所有人......包括惠郡王昔日的拥趸都避开他的眼睛。
惠郡王暴跳如雷：“一群胆小如鼠的蠢货，商承策做了皇帝，一定会给大商带来灾祸的！”
商承策立在玉阶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惠郡王：“乔爱卿所言是真是假，惠郡王尽可上前一试。”
空中电闪雷鸣，似要将天幕撕碎。
“轰隆——”
雷电照亮苍穹，这一刻，商承策的面孔威严不可侵犯。
“是天罚还是人为，一试便知。”他说。
惠郡王妃的父亲拼命摇头，低声急切道：“王爷不可，您已经......”
得罪了新帝，被贬为郡王，为何还要上蹿下跳，自寻苦吃？
不仅惠郡王妃的父亲，在场大部分官员都有一双火眼金睛。
究竟是惠郡王口中的天罚，还是有人故意为之，早在礼部郎中......工部侍郎乔钰敲碎主殿门前的水泥路面，答案便已经昭然若揭。
只有惠郡王还不知死活地沉浸在所谓的天罚之中。
“惠郡王莫不是被雷电劈中脑袋了？”
“低声些，他毕竟是郡王。”
“但他真的是......蠢得可笑。”
乔钰对此深表赞同。
擡眸望去，惠郡王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主殿。
乔钰：“......”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时光。
惠郡王站在废墟上，仰头看天，一脸的桀骜不驯。
杜公公不知从哪搬来一张椅子，笑眯眯地放到商承策身后：“不知何时才能结束，陛下您坐下来，歇一歇。”
商承策：“......”
他原本想要婉拒的，奈何先前那就地一滚，确实崴了脚，这会儿胀痛得厉害，便屈身落座。
许是苍天有眼，雷公电母并未让大家等太久。
“轰隆——”
闪电宛若白练，自天际倾泻而下。
电弧释放出刺眼的光芒，主殿上的身影模糊不清。
“啊！”
只听得一声凄厉惨叫。
光芒散去，高台之上哪还有惠郡王的身影。
“人呢？”
“地上呢。”
商承策拾级而上，睨了眼浑身焦糊，裸.露在外的皮肤没一块好肉，头发也被轰成爆炸样式的惠郡王。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隐隐约约闻见了一股烤肉的气味。
商承策：“......”
他原本因为祭天仪式上有预谋的意外心情极差，见到这一幕，心底的怒火倏然消弭。
看呐，有人比他更倒霉。
最为关键的是，这人蠢得无可救药。
“来人，送惠郡王回府，顺便再请个太医给他看看。”
新帝登基伊始，商承策不希望有人借惠郡王之死生事。
这点教训足矣。
自有禁军上前，擡着黑漆漆的惠郡王下高台。
许是颠簸，惠郡王噗嗤吐出一口白烟，抽搐两下，晕得更死了。
禁军：“......”
乔钰：“......”
“回京。”
“是，陛下。”
......
登基大典还在继续。
商承策回到皇宫，前往太庙祭祖。
祭完祖，君臣又前往太极宫。
商承策身着龙袍，头戴十二旒冠冕，端坐于龙椅之上，接受文武百官的跪拜。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呼三声，如雷贯耳，响彻天际。
一缕阳光穿透云层。
百官擡首，发现不知何时，阴云密布的天空忽然转晴。
何腾言辞激昂：“此乃上天诸神对陛下的认可和眷顾！”
冯文君眯了眯眼，眼神明灭不定。
百官再次高呼万岁。
商承策用手指描摹着龙椅坚硬的轮廓，神情威严而又肃穆。
他想，拨开云雾见天日大抵便是如此了。
......
受朝之后，商承策颁布即位诏书，将他登基为帝的消息布告天下，使得天下万民皆知。
接下来，文官之首，左相何腾携右相冯文君等朝中重臣，前往麟福宫取来玉玺。
商承策从何腾手中接受玉玺，托于掌心之中。
这一刻，空中云雾尽散。
天子的至高权柄也尽数落入他掌中。
-
兴平十一年，新帝即位，大赦天下，改国号为天朔。
兴平十一年，又为天朔元年。
是夜，天朔帝在长秋殿宴请群臣。
除群臣以外，还有横渡渭江，远道而来恭贺大商新帝即位的大晋使臣。
大晋使臣早在三天前便已经抵达京城，入住驿馆。
这三天里，大晋使臣一直待在驿馆，寸步未出，更是不曾出席天朔帝的登基大典。
前朝时，新帝登基，别国使臣是可以出席登基大典的。
后来兴平帝灭了大元，建立大商，不喜外人出现在自己的登基大典上，就随便找了个借口，只让大商官员出席登基大典。
如今新帝登基，大晋使臣便沿用先例，也不曾出席登基大典。
缺席了登基大典，晚上的宫宴却不能。
他们代表大晋皇帝而来，自然要在新帝宴请群臣的宫宴上露脸，向天朔帝献上礼物，以示大晋对天朔帝的态度。
这厢登基大典刚结束，乔钰来不及休息，便和孟元嘉、夏青榕马不停蹄地赶往长秋殿。
“呼——一整天跑来跑去，站得我两条腿都僵硬得快要失去知觉了。”
“谁不是呢，好在这种场合百年难遇，你我再也不会像今日这般受累了。”
乔钰在思考祭天时发生的“意外”。
自先帝驾崩，商承策和乔钰都派人密切关注先帝的几位皇子和大元余孽，以防他们暗地里捣乱。
——陶正青之所以没有参与进来，是因为他的父亲陶毅手握兵权，一旦让陶正青知道商承策和乔钰的屠龙计划，难保陶毅不会有所察觉。因此经过深思熟虑，商承策还是决定向陶正青隐瞒这项惊天计划。
在此期间，商承策整治了小动作频频的异母兄弟，将他们过去没处理干净的小尾巴全部揪出来，就算没到伤筋动骨的程度，但也面子里子都没了。
随后还与乔钰合力抓获好几个大元余孽，从他们口中逼问出许多有用的信息。
然而日防夜防，还是出了纰漏。
谁也没想到，会有人把铜丝埋入水泥之中，妄图破坏登基大典，更是差点要了商承策的命。
礼部、工部还有钦天监的调查还未出结果，估计明日就能出来。
乔钰觉得多半是大元余孽。
当t然了，或许也有先帝的某位皇子插了一手。
他可没忘记之前齐王枉死，其中就有大元余孽和大商皇子联手的痕迹。
近几年来，朝廷抄了不少大元余孽的老窝，虽然大多是些小鱼小虾米，但是朝廷也从他们口中掏出不少的机密。
原以为蛰伏多年之后能以摧枯拉朽之势灭商复国，谁料竟被大商朝廷逼得节节败退，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在暗处不敢再冒头。
便是有所行动，也不会派遣高层人士，以防被大商抓获，暴露更为重要的信息。
如今的大元余孽跟丧家之犬差不多，所以才会狗急跳墙，在商承策的登基大典上使出这等下作手段。
所幸商承策毫发未伤，顺利完成了登基大典。
并且通过这件事，乔钰几乎可以确定了一件事情——
萧鸿羲这个狗东西还活着。
乔钰可不觉得有多少人知道铜丝可以引雷......或者说导电，多半是科举系统那个倒霉玩意儿告诉的萧鸿羲。
兴平九年，萧鸿羲在院试放榜日成为朝廷通缉要犯，功名身份付诸东流。
再后来，萧鸿羲坠崖而亡，朝廷撤回了对他的通缉。
朝廷信了，乔钰却不信。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话不仅可以用来形容大元余孽，还可以形容萧鸿羲这个头顶主角光环的男主。
虽然主角光环已经被乔钰折腾得差不多快没了，但是乔钰从不敢掉以轻心。
所以这两年，乔钰一直派人调查。
就在去年，乔钰得到消息，京郊出现疑似萧鸿羲的青年男子。
派人继续深入调查，却好似一滴水汇入汪洋大海，什么也查不到了，好像当初的惊鸿一瞥都是错觉。
若说当时乔钰半信半疑，那么到如今，乔钰已经可以确定，狗东西还活着，正躲在哪个角落里腐烂发臭，暗戳戳算计人。
乔钰想，当年萧鸿羲假死脱身，十有八.九是大元余孽在其中出力。
因为救命之恩，所以萧鸿羲为大元余孽所用，助其灭商复国。
“钰？乔钰？”
一只手在眼前来回挥动，乔钰回过神，侧首看向孟元嘉：“嗯？”
孟元嘉收回手：“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乔钰实话实说：“我在想那根铜丝。”
夏青榕好奇地问：“铜丝真能引雷......呃，我不是怀疑你，只是觉得很惊讶，没想到小小一根铜丝，居然能造成那样巨大的伤害力。”
三人对视，噗嗤笑出声。
他们都想到了惠郡王被雷劈中的惨状，可以说默契十足了。
“确实可以。”乔钰予以肯定，“等晚上回去了多泡会儿热水，省得明天双腿酸痛难忍。”
“正有此意。”
“我那边还有上次没用完的药包，回头给你们送去。”
“好。”
三人边走边说，很快来到长秋殿。
原本乔钰是可以和孟元嘉、夏青榕坐在一起的，毕竟同为五品官。
但是现在乔钰突然升职，从五品到三品，自然要往前坐。
分别前，夏青榕说：“差点忘了，恭喜升官加职。”
孟元嘉也说：“这是今天最让我高兴的消息，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