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104(1 / 2)

第104章104

吏部的任命下来,乔钰修养两天,便前往礼部上任。

许是兴平帝提前打过招呼,礼部全体官员,上至礼部尚书,下至礼部主事,要么对乔钰颐指气使,呼来喝去,要么就无视他,联合起来排挤他。

“乔郎中,今天务必将九皇子满月宴的章程拟定好。”

“乔郎中,昨日我让你批复的文书如何了?”

“乔郎中,你若无事可做,大可到角落里待着,碍手碍脚的,忒烦人。”

“乔郎中......”

“乔郎中......”

左一声郎中,又一声郎中,让乔钰以为他在太医院任职,一度跃跃欲试,试图修理修理他们。

所谓郎中,不就是修理人的么?

上任半个月,除了繁琐的杂事,乔钰几乎都在坐冷板凳。

不过善猎者必善等待。

一名优秀的猎手,在咬断猎物的喉咙之前,需要经过漫长的潜伏,等待最佳时机的到来。

因此,乔钰每天在礼部大多是这样度过的——

飞速处理完公务,烧一壶水,泡一杯茶,悠然呷上一口。

清冽醇厚,齿颊留香。

“好茶。”

处于同一间值房的同僚:“......”

此情此景,倒显得乔钰悠闲自得,他们自找罪受。

“铛——”

下值的钟声响起,乔钰将茶壶茶杯清洗干净,处理掉放置糕点的油纸,拍拍屁股走人,不忘与同僚道别。

“诸位继续,乔某先走一步。”

同僚:“......”

乔钰挥挥衣袖,潇洒离去。

留一众同僚咬牙切齿,白眼狂翻,几乎要把笔杆子捏碎。

“我们忙得不可开交,他怎么好意思离开?”

“真不要脸,遭陛下厌弃还这么猖狂,我要是他,早就躲起来不敢见人了。”

“呵,年轻小子就是欠调.教。”

“六月初六夏狩,诸位在骑射方面都是一把好手,何不趁机给他个教训?”

“不是说乔钰能文善武,有本事单枪匹马闯土匪窝,必然武艺十分高强。”

“这话你也信?乔钰一个文官深入贼窝,肯定有人随身护卫,这么说不过是给自己揽功劳罢了。”

“刘大人此言有理,那就这么说定了。”

......

“阿嚏——”

乔钰坐上马车,掩鼻打了个喷嚏。

抽出手帕擦擦,自言自语:“肯定又是那几个老家伙在背后骂我。”

平均年龄三四十岁的同僚们:“......”

半路上,乔钰让于福停车,去玉宣堂买几刀宣纸。

书房里的宣纸快要用完了,顺便去他和孟元嘉、夏青榕共同投资的食铺,挑几样零嘴儿带回去。

拎着油纸包出食铺,乔钰无意间看到岳自秋。

岳自秋与人勾肩搭背,从酒楼里出来,醉醺醺的模样,路都走不稳。

煜王谋逆,徐氏、萧氏及其姻亲在朝为官的大多惨遭革职或贬职。

岳自秋就是被一撸到底的倒霉蛋之一。

乔钰从他油腻肥胖的脸上收回视线,不急不缓登上马车,扬长而去。

回到乔家小院,孟元嘉和夏青榕也回来了。

三人坐在树荫下吃零嘴儿,乔钰检查卢泰卢玮的功课。

就在这时,秦永过来。

“公子。”

乔钰把算术题推给孟元嘉:“还剩三道题。”

孟元嘉擦干净手,一手算术题一手毛笔:“去吧,这里交给我。”

乔钰带秦永到书房。

“公子,都准备妥当了。”

“可曾透露身份?”

“嗯。”

“很好,辛苦你们了。”

秦永擡头,欲言又止。

乔钰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做是大逆不道?”

秦永低头:“属下不敢。”

不敢,不是没有。

乔钰起身,倾身与秦永对视。

秦永大他十来岁,两人却身高相当,甚至乔钰更高些。

在乔钰锐利的俯视下,秦永狼狈地低下头。

乔钰语调平静,透出无机质的冷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我不愿成为刀下亡魂,那么死的就只能是别人。”

“即便是皇帝,也无权左右我的人生。”

“秦永,你能明白吗?”

“属下明白。”秦永垂首,“属下知错,请公子责罚。”

乔钰坐回去:“你和秦进铤而走险为我办事,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我怎么忍心责罚你?”

“去吧,打扫猫狗房半月。”

秦永:“......”

秦永刚生出的感动“啪叽”碎了。

-

转眼到了夏狩前一日。

六月初五这天,兴平帝携阮皇贵妃等五位嫔妃,太子、文王、惠王、六皇子、七皇子五位皇子,满朝文武及其家眷前往皇家猎场。

兴平帝善武,随着年岁渐长,好大喜功、喜炫耀好奢靡的本性日渐显露。

原本狩猎只有春秋两场,到如今已变成春夏秋冬四场。

挥霍无度,劳民伤财,颇有几分昏君的作态。

百姓夹道相送,俯伏跪拜,齐声高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兴平帝心中豪情万千,捋须大笑。

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抵达皇家猎场,太子、文王、惠王前来行礼。

看着年富力强的儿子,兴平帝想到鬓边的白发,想到手背、腿上日益增多的褐色斑块,想到枉死的齐王,笑脸凝固一瞬,别过头去。

再等等。

再等等。

等夏狩结束,回到京城,他就下旨废太子,废亲王。

事已至此,兴平帝查不到,也不想查。

他只需要知道,他后宫嫔妃众多,并非只有三个儿子,他完全可以培养出一个完美的、让自己满意的储君。

而非热衷于跟他唱反调、日益强壮的储君。

“陛下,您的寝殿已经安排妥当。”

兴平帝挥了挥手,不再看他的儿子们,带着阮皇贵妃扬长而去。

太子唇畔含笑,眼眸温润,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四弟五弟六弟七弟自便,孤先行一步。”

因着夏狩的缘故,太子身为嫡长子,更是东宫储君,兴平帝不得不提前结束他的禁足,使其一同前往皇家猎场。

“臣弟恭送太子。”

四位皇子言行恭敬,至于心里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太子也不在乎。

过了明日,这大商将改天换日。

什么父皇,什么皇弟,于他而言都是浮云。

皇位、权柄才是最重要的。

太子转动眼珠,于息壤人海中与年轻俊美的礼部郎中对视。

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任谁也想不到,他们会有长达十年的交集。

更无人知晓他们的惊天谋划。

......

和兴平七年春狩一样,乔钰、孟元嘉、夏青榕和宇文尚住一间营帐。

孟元嘉变戏法似的,从包袱里取出扑克牌:“打牌吗?”

其他三人自发围上来,异口同声:“打。”

一个下午就这样过去了。

傍晚时分,宫人送来丰盛的饭食。

大家吃完饭,坐在灯下闲聊。

抱怨热衷于画大饼的上峰,抱怨讨人嫌的同僚,分享趣事,分享美食。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

月上枝头,四人意犹未尽地终止谈话。

鼾声渐起,很快进入梦乡。

下半夜,乔钰睁开眼,悄无声息地离开营帐,没有惊动任何人。

无人处,乔钰和某人达成首次会晤。

“这是药粉,明天兑进草料里。”

“剩下的银票......”

“事成之后,你来乔府找我,必将重谢。”

“一言为定。”

“给马喂草料的人定下了吗?”

“是御马监的小管事,不是个好东西,仗着手里有点小权利,强迫许多模样标志的宫女内侍......之所以没人闹出来,是因为他们都死了。”

“可以,就他了。”

乔钰回到营帐,褪衣t躺下。

全程无声无息,连衣料摩擦的窸窣声都低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

翌日,金乌东升。

兴平帝与阮皇贵妃一同起身,宫人伺候他们更衣洗漱。

阮皇贵妃先收拾好,等兴平帝过来,献宝似的捧着一碗银耳羹,娇声道:“陛下,这是臣妾亲手做的银耳羹,您快尝尝。”

所谓亲手做的,大概就是解开盖子瞧一眼,往里边儿撒上两粒枸杞。

兴平帝后宫嫔妃众多,早已深谙此道,闻言也不拆穿,笑着享用爱妃呈上的美味。

用完膳,兴平帝和阮皇贵妃在宫人的簇拥下前往皇家猎场。

皇子、王公大臣及其家眷皆已到位。

兴平帝射出第一箭,预示着兴平十一年的夏狩正式拉开帷幕。

无数人入林狩猎,马蹄踢踏,声势浩大,说是万马奔腾也不为过。

阮皇贵妃娇呼:“若臣妾此生能在马背上驰骋一回,便也死而无憾了。”

兴平帝向她投去不赞同的目光:“什么生啊死的,爱妃可是要与朕共白首,恩爱到老的。”

阮皇贵妃自知失言,忙娇声认错,哄得兴平帝找不着北,脑子一热,做出一个决定。

“苏春来,将朕的御马和宝弓取来。”

苏公公吩咐下去,自有宫人去办。

兴平帝轻抚阮皇贵妃的面颊,朗声道:“今日朕便满足爱妃一回。”

阮皇贵妃喜出望外,依偎在兴平帝身畔:“多谢陛下!”

太子上前劝阻:“父皇,您大病未愈......”

兴平帝正与阮皇贵妃说话,突然被打断,神情不悦:“太子,朕不希望有人忤逆朕。”

再说了,太子难道不知道他吐血晕迷三日的原因吗?

忆起温柔贤惠,最是真性情的原配发妻,兴平帝对太子无比失望。

阿阮的孩子为何会是虚伪至极、城府深沉之人?

太子微怔,下跪请罪:“儿臣知错,父皇息怒。”

今日毕竟是夏狩,满朝文武在场,兴平帝不好将太子的颜面踩在脚底,亲自扶他起来:“许久不曾狩猎,不知朕的骑射是否退步,太子可愿与朕同行?”

太子受宠若惊:“多谢父皇,儿臣愿意!”

阮皇贵妃不高兴地轻哼,别过脸,不看这父慈子孝的一幕。

兴平帝松开太子,又看向其他几个儿子:“你们也一起吧。”

这几人心里正酸,闻言欣喜若狂:“是,父皇!”

目送兴平帝一行人策马入林,乔钰准备回营帐取水囊,也去林子里玩一玩。

谁承想,刚转身就遇见几只拦路虎。

“乔郎中,我们几人打算比一比,今日谁打的猎物多,你可要与我们一起?”

乔钰知道,就算他拒绝,这些老家伙也会找到其他的理由,“逼迫”他不得不同意这场比试。

于是,乔钰勾唇:“乐意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