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钰笑着应好。
莫县丞攥紧拳头,复又松开,忍着呕吐后的不适,挨个儿将浑身酒气的同僚送去各家马车里。
等送完最后一人回来,雅间内空无一人。
乔钰早就离开了。
莫县丞骂了句脏话,一脚踹翻圆凳:“人都送去了?”
“回老爷,已经送去三堂了。”
莫县丞嗯了一声,神色阴晴不定:“你最好不是来......”
一旁的小厮低下头,大气不敢出。
“走吧,回去。”
......
乔钰回到县衙,行至三堂,发现小院中除了于福于祥,秦永秦进,还多了两名貌美女子。
两名女子见到俊美无俦的县令大人,当即面带娇羞地垂下头,福了福身,嗓音如同黄鹂鸣唱般动听婉转。
“奴婢春花,奴婢秋月,见过县令大人。”
“县丞大人见您身边没个伺候的,特让我们姐妹二人来伺候您。”
乔钰:“......”
迟迟没等来县令大人的回应,春花有些不安,怯怯擡起头:“大人?”
乔钰捏了捏眉心,让于祥自行安排,径直去了卧房。
于福跟上,为公子准备洗漱用的热水。
春花秋月不甘心,想要跟过去,却被秦永拦住去路。
秦永面无表情:“既是伺候公子的丫鬟,就该守规矩。”
秋月心说才不是丫鬟,习惯性想要撒娇卖痴:“这位大哥......”
秦进斥道:“住口!惊扰了公子休息,你如何担当得起?”
秋月:“......”
于祥撇了撇嘴:“跟我走吧。”
春花秋月看了眼亮着烛光的卧房,不甘不愿地跟上于祥。
于祥将她们安排在离公子卧房最远的房间。
春花秋月不乐意:“我们姐妹是来伺候大人的,不应该住得离大人近一点吗?”
于祥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爱住不住。”
他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娃娃。
在上一位主家为仆时,大公子妻妾成群,他什么没见识过?
更别说来到乔家之后,公子对他多有教导,他早已不是当初的于祥了!
又是春花又是秋月,这名字取得一看就没安好心。
最好离公子远远的,连公子的衣角都别想摸着!
意识到于祥不是好糊弄的,春花秋月无法,只得住进西南角的屋子里。
另一边,乔钰洗漱完毕,绕过屏风出来,入目是满床的毛茸茸。
“嗷呜~”
“喵呜~”
猫狗叫声不绝于耳,吵得乔钰耳朵疼,痛并快乐着。
乔钰喜欢毛茸茸不假,但任何事物都是过犹不及。
经过深思熟虑后,乔钰叫来秦永秦进。
“秦永,明儿你去找一位兽医,让他晚上过来。”
“秦进,明儿你去查一查县尉马惇。”
两人异口同声:“是,公子。”
他们曾经自恃习武多年,武艺高强,谁承想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公子年方十五,却打得身高九尺、肌肉虬结的水匪毫无还手之力。
自从见识到自家公子的真本事,由衷敬佩的同时,更生出一百二十分的畏惧。
甭管公子这么吩咐的意图是什么,只管照办便是!
“啊,对了。”乔钰用巾帕擦拭滴着水珠的头发,略微侧首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们应该比我清楚。”
秦永秦进呼吸一凛,掷地有声道:“我们的主子唯您一人。”
乔钰满意了,挥退二人,擦干半湿的头发,继续翻看水匪的相关资料。
......
翌日,乔钰升堂处理了一桩邻里纠纷,其余时候都在处理无足轻重的公文。
这些公文虽然甚少设计成安县的正经政务,但也让乔钰了解到成安县的现状。
县衙官员尸位素餐,无所作为。
百姓饱受水匪之苦,伤亡损失惨重,却无处申冤,无人可依。
处理完最后一份公文,乔钰将毛笔架在笔山上,若有所思:“看来第一步还得先除去水匪岛上的那群祸害。”
一为功绩,二为成安县百姓,三为擅于养蛊的白山。
乔钰回到三堂,吃完晚饭,翻看几页闲书,秦永过来禀报:“公子,兽医来了。”
乔钰放下手中闲书,招了招手:“你过来。”
秦永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附耳上前。
小半个时辰后,秦永秦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猫主子狗主子肚皮朝上,四肢固定在长炕上。
“汪汪汪!”
“喵喵喵!”
无需听得懂猫语狗语,秦永秦进都知道他们骂得有多脏。
可是主子吩咐,他们只能听从。
确保猫主子狗主子无法挣脱束缚,又给他们喂兑了麻沸散的水。
不消多时,麻沸散起效,边骂骂咧咧边挣扎的猫猫狗狗四肢敞开,舌头歪斜,大大的眼睛里含着两包泪,摇摇欲坠。
乔钰立在窗外,透过缝隙往里看,对身后黑布蒙面,严阵以待的兽医道:“可以进去了,记得我说的话。”
兽医狂擦汗,战战兢兢点头:“是是是,草民记着呢。”
乔钰满意挥手:“甚好,去吧。”
兽医先去隔壁换上一身干净衣物,然后才拎着药箱走进县令大人口中的“手术室”。
秦永秦进退到一旁,负手而立。
兽医咽了口唾沫,放下药箱,摘下蒙面的黑布,努力让表情变得狰狞:“桀桀桀,你们这些小猫咪小狗狗终于落入我猫狗大盗的手里了!”
秦永秦进:“......”
兽医打开药箱,取出薄如蝉翼的刀片,继续桀桀笑:“小猫咪,小狗狗,我来喽~”
烛光下,刀片闪过寒芒,朝着最近的福宝两.腿.之.间探去。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好了。”
兽医将两团肉粉色的圆球放入盘中,缓了口气,继续下一个。
福宝看着近在咫尺的圆球,眼角滑下两行清泪。
为他痛失的雄.性.尊严。
......
月至中天。
兽医处理完最后一只猫,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
“好了,我可以离......”
秦永:“咳——”
兽医一个激灵,想起县令大人的叮嘱,再次桀桀笑:“桀桀桀,从今往后你们都是没有蛋蛋的小猫咪和小狗狗喽~”
秦永秦进:“......”
兽医功成身退,重新蒙上黑布,带着乔钰给的巨额辛苦费以及封口费离开县衙。
秦永将兽医从猫狗身上摘下来的东西收拾好,送去给乔钰。
秦进则挨个儿检查猫猫狗狗的状态,看麻沸散何时失效。
约摸两炷香时间后,一声凄厉的“嗷呜”刺破夜空,响彻天际。
书房里,乔钰翻页的动作微顿,喃喃自语:“是兽医和秦永秦进干的,关我乔钰什么事儿?”
乔钰在越发凄厉的猫狗叫声从冲进临时搭建的“手术室”,悲愤交加:“天杀的猫狗大盗,居然敢这么对你们?!”
“嗷呜!”
“喵呜!”
乔钰依次给猫猫狗狗松绑,同时不忘对天发誓:“放心,我一定会找到那个该死的猫狗大盗,替你们报仇!”
秦永秦进:“......”
三堂西南角的屋子里,春花秋月听着阴森凄厉的叫声,躲在被子里抖如糠筛。
“那群畜生是疯了吗?”
“子时还要出门,万一它们发疯咬人怎么办?”
“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你去!”
“你去!”
“一起去!”
春花秋月在黑暗中对视,达成共识。
不知过去多久,猫狗叫声消弭无踪,唯有北风呼啸肆虐。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春花推醒昏昏欲睡的秋月:“子时到了。”
两人起身更衣,打开门后先是探出个脑袋,确保四下无人,三堂的蜡烛都熄灭了,这才走出屋子,直奔县衙大门而去。
出了县衙,春花秋月直往斜对面的一座宅院走去。
“笃笃笃——”
轻敲三下,门打开。
春花秋月走进正房,福了福身:“大人。”
主位上的男子擡起头,那张脸赫然是县丞莫良。
“大人,您让我们盯着乔钰的一举一动,想法子取得他的信任,可他压根不让我们姐妹近身,送去的吃食碰也不碰,每次直接赏给底下t的人。”
莫县丞脸色一沉:“要你们有何用?”
春花秋月是他斥巨资从烟花之地买回来的。
乔钰这个年纪,最禁不住女色的引诱,只需略施手段,什么秘密掏不出来?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乔钰理智机警,且城府极其深沉。
回想起码头上乔钰颇具深意的眼神,以及接风宴上的那句“官府勾结水匪”,莫县丞呼吸急促,手指头捏得咔咔作响,才能忍住教训这两个废物的冲动。
“大人息怒!”春花两股战战,忽然灵机一动,“我们并非一无所获!”
莫县丞怒气微缓:“说。”
“入夜后,有个蒙面男子来到三堂,待了几个时辰才离开,紧接着乔钰养的那些畜生叫个不停。”春花语速极快地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妾身以为他们一定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说罢,秋月也跟着点头:“没错,若非图谋不轨,又怎会在夜间蒙面?”
莫县丞眯起眼睛:“当真?”
春花秋月异口同声道:“千真万确!”
“本官知道了,记住你们的使命,若是让本官知晓你们不慎暴露,又牵连到本官......”
春花秋月噤若寒蝉,只不住地点头。
莫县丞取来纸笔,拟写两封书信,命人兵分两路送出去。
春花秋月踩着夜色离开莫县丞的住处,避开值夜的衙役,蹑手蹑脚回到三堂。
“噗嗤——”
细微声响过后,蜡烛燃起,照亮整个房间。
仅一眼,就让春花秋月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
两人膝弯一软,跪倒在地。
“县、县令大人!”
屋内圆桌前,单手托腮好整以暇坐着的,可不正是县令大人本尊!
乔钰屈指,轻叩桌面:“夜寒露重,春花姑娘和秋月姑娘这是从何处回来?”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妾身什么都不知道,妾身哪都没去!”
翻来覆去这两句话,听得乔钰耳朵都起茧子了。
直到秦永推门而入。
“公子,莫良派出去的人将其中一封信送去城西的一处民宅,另一封则送去水匪岛。”
烛火摇曳,县令大人印在墙上的影子像是吃的人怪物,似要将所有负隅顽抗的人吞噬殆尽。
此时此刻,春花秋月大脑一片空白,哪还记得莫县丞的警告,软手软脚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是莫良,是莫良将我们从怡红楼赎回,让我们取悦您,设法问出您来成安县的目的!”
“妾身也不想啊,但是如果妾身不这么做,莫良就会杀了我们!”
乔钰绕过痛哭流涕的两人,向门外走去。
“关起来,对外称她二人染上风寒,命不久矣。”
“是。”
寒风呼啸,吹得乔钰袍角猎猎作响。
任春花秋月如何哭求,他始终不曾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