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太医长达数月的诊治调养,当初那个瘦骨嶙峋的小姑娘早已脱胎换骨。
如今的秦曦养出了一些肉,白皙的脸颊透着健康的红晕,说话流畅自如,清脆好似百灵鸟。
有了她的陪伴,秦觉身上也多了几分人气,不再行尸走肉般活着。
一切都在变好,而他也该加倍努力才是。
......
翌日,秦觉天未亮便从家出发,前往皇宫参加兴平七年最后一次早朝。
“陛下驾到——”
文武百官在尖细的唱声中行跪拜礼:“参见陛下。”
兴平帝高坐龙椅之上:“平身。”
众臣起身:“谢陛下。”
苏公公高声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秦觉出列:“陛下,微臣有事起奏。”
兴平帝:“准。”
“微臣要弹劾皇二子......”
“微臣要弹劾吏部侍郎......”
“微臣要弹劾工部侍郎......”
“微臣要弹劾刑部尚书......”
“微臣要弹劾......”
接连二十八声弹劾,炸得百官呆若木鸡、魂飞胆裂。
原因无他,被弹劾的二十八人中,除了二皇子商承胤,其余二十七人都和二皇子有着匪浅的关系。
且弹劾内容证据确凿,这些人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只徒然地跪在殿上,口中直呼“陛下饶命”。
弹劾完毕,秦觉虚虚一拱手,退回文臣行列之中,手持笏板神情肃穆。
兴平帝:“......”
何腾:“......”
何景山:“......”
文武百官:“......”
秦觉只字未提为义子讨回公道,可字字句句都在为义子讨回公道。
而兴平帝对此乐见其成。
“放肆!尔等目无王法,行事肆无忌惮,可曾将朕放在眼里?”
说罢,兴平帝大手一挥:“每人三十大板,即刻行刑!”
“至于老二......”兴平帝沉吟片刻,“禁足反省两月罢。”
吏部侍郎董望飞等人傻了眼。
三十大板?!
打完之后他们的屁股还能完好无损吗?
显然不能!
此时不求饶,更待何时?
“陛下饶命,老臣一把年纪,如何承受得住三十大板?”
秦觉冷笑,迈步出列:“岳大人一把年纪,承受不住三十大板,却能夜宿青楼夜御两女。”
岳自秋:“......”
“陛下,秦大人所言皆为污蔑,微臣冤枉啊!”
秦觉:“周大人的外室子就住在城南的枇杷胡同,您那叫茱萸的外室言辞凿凿,说您打算在年后休了结发老妻,娶她为妻。”
周大人:“......”
“陛下,微臣从未借吏部侍郎的职务之便卖官鬻爵,还请陛下明鉴!”
秦觉:“董大人当真从未做过吗?秦某不信。”
董望飞:“......”
兴平帝看足了热闹,扬声道:“姜密!”
“微臣在。”
“拖出去,打板子。”
“是。”
二十七人一字排开,厚重的板子落在臀上。
“啊!”
“嗷!”
“陛下,老臣命不久矣!”
惨叫声持续两炷香时间,待禁军收起板子,二十七名官员的屁股开了花。
竖着进宫,横着被擡出宫。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秦觉出列:“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文武百官:“......”
兴平帝:“准。”
秦觉说起了户部的事,众人狠狠松了口气。
兴平帝居高临下,将所有人的神态尽收眼底,险些笑出声。
早朝结束,秦觉为义子怒而弹劾二十八人的消息不胫而走。
消息传到二皇子府上的时候,商承胤正趴在床上,由宠妾喂他喝药。
浓情蜜意时,商承胤的内侍进来,将金銮殿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说什么?”
商承胤一个激动,支棱起上半身,不慎扯到臀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脸色煞白。
“回殿下,此事千真万确,除您之外的二十七位大人已经被送回府上,您的禁足也从原本的半月延长到两个月。”
臀上的疼痛让商承胤冷汗直冒,他猛捶床板,嘶声怒吼。
“秦觉你个老匹夫,我与你势不两立!”
言罢,硬生生气晕了过去。
不消多时,二皇子府请太医的消息再度传开。
与二皇子没有利益牵扯的官员听了直摇头。
不是我说,无冤无仇的你惹秦觉作甚?
秦觉连陛下都敢甩脸子,还会怕你一个光头皇子?
居然把秦觉的义子弄到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偏远地方为官,难怪秦觉发疯乱咬人。
反观二皇子一系的官员,忐忑之余不免迁怒萧鸿羲。
“萧鸿羲此人就是根搅屎棍,说他是红颜祸水都不为过!”
“这个贱人,害得殿下好惨,就该将他沉河,永绝后患!”
贱人萧鸿羲:“???”
-
两日后,除夕夜。
黄氏和夏母做了一大桌丰盛的菜肴,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三尺。
秦觉入宫参加除夕宫宴,秦曦拒绝了祖父一同参宴的邀请,抱着一捧荷包来到乔家。
乔钰、孟元嘉、夏青榕、秦曦、夏母五人围桌而坐,说几句吉祥话,开始大快朵颐。
黄氏为耳房里的猫猫狗狗也准备了丰盛的年夜饭,然后回了倒座房。
除夕佳节,自然要和亲朋好友一齐吃年夜饭。
乔钰今夜给于老四一家放了假,让他们好好过节。
吃完年夜饭,大家聚在正房,准备守岁。
瓜子花生小点心准备好,炭盆也点上。
数根蜡烛照得周遭亮如白昼,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看得一清二楚。
乔钰从书房取来扑克牌,把门一关,五个人玩起了扑克牌。
炉子上咕嘟咕嘟煮着红枣茶,雾气缭绕间,扑鼻的馥郁清香。
欢声笑语中,氤氲出一室温暖。
夜色渐深,除夕宫宴结束,秦觉出宫,直奔乔家而来。
原本是夏母和秦曦认真钻研扑克牌的规则,现在又多了一人。
子时到,门外响起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正好一局牌结束。
乔钰把扑克牌往桌子中间一推,起身道:“暂停一下,放完爆竹回来再继续。”
秦曦意t犹未尽地放下扑克牌,跟着大家往外走:“我还没放过爆竹呢。”
“你年纪小,不能放爆竹。”乔钰可太清楚爆竹的安全隐患了,“不过你可以看我们放。”
秦曦笑得眉眼弯弯:“好,我听小叔的。”
乔钰和孟元嘉取来事先备好的爆竹,点燃。
“噼里啪啦——”
爆竹声震耳欲聋,火光闪耀,似夜空中明亮的星子。
璀璨光亮中,乔钰看到一张张笑脸。
“新年快乐。”
......
正月初五,乔钰动身前往成安县。
随行的除了于福、于祥,还有秦觉给的两个护卫,秦永和秦进。
其实这两人原本姓何,是秦觉从庆国公府抢来的。
秦家人口简单,除了祖孙俩只有三五仆从,秦觉思来想去,果断去庆国公府勒索一番。
何腾与何景山本就不放心乔钰外放到成安县,这厢秦觉登门,便顺水推舟给了两个护卫。
改姓时,秦觉本打算以“乔”为姓,乔钰及时制止了。
毕竟是父亲厚着脸皮索要来的,因此坚持以“秦”为姓。
秦觉拗不过他,便有了今日的秦永、秦进。
乔钰离京时,天蒙蒙亮。
十五宝登上马车,乔钰立在马车前。
前来送行的除了孟元嘉和夏青榕,还有陶正青。
“王爷无法前来送行,让我转告钰弟,愿你一路顺风,平安顺遂。”
乔钰勾唇:“多谢王爷关怀。”
一番依依惜别后,乔钰登上马车,挥手作别后放下车帘。
“出发。”
马蹄踢踏,马车辘辘,驶向未知的池州府成安县。
驶出一段距离,乔钰撩起车帘往后看。
城外三个小黑点,随着马车的行驶渐行渐远。
乔钰一瞬不瞬地瞧着,直至小黑点彻底掩埋在晨雾之中。
......
从京城到池州府,陆路转水路又转陆路,终于在正月三十一这天抵达池州府的府城。
此处与青州府的府城无甚差别,要说不同,大抵便是饮食、风俗上的差异。
即日起,乔钰将在这里度过三年以上的时光,总要适应下来。
乔钰咬一口咸口的饼子,吩咐于祥给车厢里的猫猫狗狗送饭,又让秦永秦进去打听成安县水匪的相关信息。
在府城歇息一晚,翌日天未亮,乔钰一行人离开客栈,前往成安县。
从府城到成安县,途中有一段水路,所有人必须乘船才能抵达另一端的成安县。
乔钰赁了一艘船,带着仆从、护卫和猫猫狗狗登船。
天未大亮,水面上飘着浓雾,乔钰立在船头,看不清前路。
船家笑出满脸皱纹:“客官,外面风大,您还是进船舱里去吧。”
乔钰拢了拢衣裳,低头进了船舱,翻看秦永秦进收集到的有关水匪的信息。
看到某一处时,乔钰眸光微凝:“水匪常借浓雾掩护,打劫过往船只......浓雾......”
正喃喃自语,船舱外响起惊恐的叫声。
“不好了,水匪!水匪劫船了!”
秦永秦进立刻将手搭在腰间长剑上,表情严肃:“公子,您好生待在船舱内,我们出去......”
乔钰擡手,眼里闪烁着名为兴奋的光芒:“外面那群水匪可是成安县一大毒瘤,且让我会一会他们,舒展舒展筋骨。”
说罢,掀起帘子,大步走出船舱。
秦永秦进快步跟上。
水匪已经登船,船家跪地求饶,被水匪一脚踹翻。
然后水匪被自家公子捅个对穿,公子一脚上去,水匪砸进河里。
秦永:“???”
秦进:“!!!”
等等!
不是说公子是个文弱读书人,需要他们悉心保护的吗?!
.......
成安县的码头上,以县丞为首的一众官员迎风而立。
早在昨日,他们便收到消息,新县令已经到府城了。
不出意外的话,将在上午抵达码头。
为了给新县令留给好印象,顺便试探一二,他们早早便来到码头,翘首以盼。
“听说新县令在京城遭了厌弃,才被打发来成安县做县令。”
“他原先还是大商头一位六元及第的状元郎,前途不可限量,可惜得罪了人。”
“县丞大人,您说这位新县令是个什么样的人?”
县丞捋须,眼里闪着精光:“只要不妨碍你我行事,他就是个好人。如若不然,那就只能......”
前头问话的官员比了个手势,众人露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
道不同,不相为谋,那就只能斩草除根了。
“快看,前面有一艘船!”
众人放眼远眺,果然一艘船破开浓雾,驶向码头。
客船靠岸,众人的神情逐渐微妙。
“船头上怎么这么多血?”
“莫非遇到了水匪,出了人命?”
“船上是县令大人吗?”
县丞等人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客船。
良久,无人现身。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现脑海。
“莫非县令大人......死了?”
不是没可能。
这艘船上血腥气冲天,不知死了多少人。
新县令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半大小子,如何能抵抗凶悍的水匪?
如果新县令死了,而他们又恰好有任命文书......
众人对视,眼里闪着诡谲的光。
就在这时,一道散漫的低沉男声穿透船帘,穿透晨雾,抵达在场每一人耳中。
“谁说本官死了?”
众人循声望去,一道修长身影慢步走出船舱。
清隽的面庞沾染星星点点的血迹,紫衣染血,一步一个血脚印,沉稳中透着漫不经心。
年轻男子掀起眼帘,汹涌煞气扑面而来。
“谁说本官死了?嗯?”
尾音上扬,喜怒难辨。
县丞等人何时见过这等凶煞场面,登时腿一软,下饺子似的,噗通噗通跪了一地。
“下、下官见过大人!”
“我我我我......是我死了!”
“还有我,我死了我死了!”
磕头如捣蒜,俯伏在地,叠声儿宣布自己的死讯。
一抹晨曦穿透浓雾,照亮乔钰嘴角恶劣至极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