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今年乔钰是否参加会试,会元之名又将花落谁家。”
“倘若乔钰下场,多半......”
举人们就“乔钰是否能连中五元”的话题展开讨论。
乔钰扯了下左右两人,溜之大吉。
船舱内光线昏暗,孟元嘉龇牙乐哈哈:“钰,你是不是不好意思了?”
乔钰:“......没有。”
夏青榕借着油灯微弱的光打量乔钰,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乔钰:“......我没有。”
“嗯嗯嗯,知道了。”
“好好好,你没有。”
乔钰:“......”
此后六日,虽然住宿和伙食不尽如人意,好在有一群还算志同道合的举人作伴。
或斗诗,或赋文,或为了某一观点辩得脸红脖子粗,甚至为此撸起袖子大打出手。
围观两名举人互殴,打得鼻青脸肿的乔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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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日傍晚,乔钰潦草填饱肚子,和孟元嘉、夏青榕站在甲板上吹风,好让自己时刻t保持清醒,不让船上的种种气味蚕食他们的脑神经。
登船那天见到公羊咩咩叫着走上甲板,一头顶上离他最近的孟元嘉的屁股。
孟元嘉一蹦三尺高:“嗷!离我远点!”
“咩~”
孟元嘉见撵不走,左手乔钰右手夏青榕,逃到甲板另一边。
乔钰笑得前仰后合,扶着护栏才勉强站稳。
夏青榕亦然。
孟元嘉眼神幽怨,忽然瞧见客船后头有一艘外观华美,高达两层的大船,由衷惊叹:“这船真好看。”
夏青榕目露惊艳:“里面要么是达官贵人,要么是巨富商贾。”
乔钰不置可否,一般人可造不起这等宏伟的大船。
“乔举人,孟举人,夏举人,你们原来在这里,真让我好找!”
“我们打算斗诗,你们要一起来吗?”
乔钰收回目光:“走吧。”
一场斗诗结束,乔钰披着月光走进船舱。
迎面撞上登船那日前来查房的船工,他似乎没看到乔钰,笔直撞上来。
乔钰灵活侧身,避开这个大块头的冲撞。
夏青榕扶了他一把:“没撞到吧?”
乔钰摇头。
孟元嘉扭头去看船工离开的背影,眉头紧皱:“太没礼貌了吧,撞到人都不道歉?”
乔钰眸光微动,轻描淡写道:“过道里黑漆漆的,许是没注意。”
孟元嘉还想说什么,乔钰轻拍他的肩头:“早点休息,睡前记得关门。”
“知道了。”
三人在各自门前道别,简单洗漱过后歇下了。
......
夜色渐深。
乔钰仰面平躺,双手自然交叠于腹前,呼吸绵长,熟睡的面庞格外安详。
“嘎达——”
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声响过后,木门被一只手从外面缓缓推开。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不忘关上门。
黑暗中,浑浊的眼锁定目标。
黑影取出腰间匕首,健硕的身躯犹如猫科动物般灵巧,踩在船板上没有一点声音。
黑影停在乔钰面前,高举匕首。
寒芒闪过,刺向乔钰的心口。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乔钰侧身翻滚的同时踢开薄被,薄被替他抵挡了匕首的攻击。
黑影一击不中,挥开薄被再度刺向乔钰。
乔钰不闪不避地迎上,一个横劈,踹上对方两腿之间的关键部位。
黑影攻势狠戾,却顾上不顾不下,以致于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乔钰猛攻他下三路的招数。
剧痛袭来,黑影的动作慢下来。
乔钰又一脚上去,伴随一声闷响,黑影轰然倒地。
“狗东西,真是贼心不死啊。”
乔钰身形敏捷犹如大猫,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踩上黑影——不久前刚见过的船工的胸口。
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中,乔钰幽深的眼眸闪过杀意。
并非针对船工。
而是入侵船工大脑的乌虫。
咫尺之间,乔钰看到船工浑浊的瞳孔。
又一条鲜活的人命。
去年九月,乔钰将乌虫的存在昭告天下,并且引起了龙椅上那位的重视。
许是被乔钰的疯狂行为震慑住,又许是在忌惮什么,此后数月,乔钰的身边再也没有出现过乌虫。
直到今日。
先前船工从旁路过,反常的举动让乔钰暗生警惕。
果然,还没到下半夜,狗东西就迫不及待找上门了。
乔钰冷笑,拳头雨点般落下。
这已经不是船工了。
而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怪物。
乔钰因为船工的死亡震怒,化怒气为动力,砸得船工这张脸皮开肉绽,肿成猪头。
“嘶——”
尖厉的嘶鸣在狭小的房间回荡。
它被乔钰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发出愤怒的嘶鸣,试图吓退乔钰。
“我一定会回来的!”
沙哑阴森的嗓音响起,乔钰又给了它一拳:“有病就治。”
乔钰一手制住它,一手取出随身携带的铜片。
“咚”声过后,十多只乌虫从船工的耳鼻喉爬出来。
乔钰费了点功夫,挨个儿捏死。
人在客船上,算是公共场合,不宜就地焚烧。
乔钰打算将乌虫的尸体抛进河里,来一场毁尸灭迹。
以及船工的尸体。
乔钰没法解释此人为何死在他的房间,除了毁尸灭迹,没有更好的办法。
“对不起。”
乔钰低声道,擡手合上船工死不瞑目的眼。
......
夜阑人静时分,船舱的过道两旁木门紧闭,除了鼾声和梦中呓语,再无其他。
乔钰扛着船工的尸体走上甲板。
甲板上空无一人,唯有寒风呼啸,粗暴地砸到脸上。
举目四望,乔钰瞧见下午的那艘大船。
乔钰走到护栏边,仗着身高优势,将船工抛入河中。
“妈的,什么鬼东西?”
夜风将粗噶的谩骂送至乔钰耳畔,他似有所觉地低下头。
然后,和攀附在船身上的男子四目相对。
乔钰:“???”
男子:“!!!”
借着皎洁月光,乔钰将男子的衣着装扮看得一清二楚。
紧身衣,腰间挂着长刀还有钩爪。
深夜出没,鬼鬼祟祟,那么他的身份只能是——
水匪!
乔钰眼神一厉,重重碾上水匪已经摸上甲板的手。
“啊!”
水匪惨叫出声,紧接着被乔钰一脚踹中面部,剧痛之下身体失去平衡,扑通落入水中。
“怎么回事?”
“哪个蠢蛋掉下去了?这种时候也敢出纰漏?”
夜风将话语声送入乔钰耳中,乔钰不着痕迹后退。
若无意外,船身上不止一名水匪。
通过声音初步判断,至少有好几十人。
“大哥,甲板上有人,他发现我了!”
被乔钰踹进河里的水匪好不容易扑腾上来,尖声高呼。
乔钰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冲进船舱。
乔钰先去找了船主:“外面有水匪劫船!”
船主睡得正香,迷迷瞪瞪开门,听到这话,顿时吓得魂飞胆裂:“什么?!”
乔钰没有重复第二遍,大步奔向镖头所在的房间。
“水、水匪劫船了?”惊恐爬上船主布满皱纹的脸,他先是不高不低地念了一遍,随后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边跑,一边敲响副财、总管等人的房门,高声喊道,“水匪劫船!水匪劫船了!”
随着船主的疾呼,客船上的船工们陆续起来。
木门打开,露出无数惊慌失措的脸。
“怎么办?”
“水匪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我不想死啊,我弟弟还小,我还打算再过两年让他离开酒楼,去私塾读书呢。”
“咚。”
“咚。”
甲板上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是水匪上船了。
船主嘶声呐喊:“大家别慌,快去拿武器!”
忙不择路的船工们恍然回神。
“对,武器!”
“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该死的水匪,我跟你们拼了!”
船工们依次拿起船上配备的长刀、长矛等武器,嘶吼着冲上甲板。
有船客被呐喊声惊醒,骂声不断地打开门。
“大半夜不睡觉,吵吵嚷嚷作甚?”
“天杀的,扰人清梦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嘈杂声不仅没有停下,反而越发高涨了。
船客气急败坏地循着声音,走上甲板:“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
质问声戛然而止。
水匪砍下一名船工的脑袋,鲜血喷溅到他的脸上,月光下形似恶鬼。
“不要命?”水匪咧嘴笑,表情狰狞,“既然不想活了,大爷我满足你。”
水匪举起长刀。
船客尖叫:“有水匪......”
“咔嚓——”
身首异处。
......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惊醒镖头,他一肚子火气地开门,借着过道上昏暗的油灯,捕捉到乔钰脸上的凝重与风雨欲来,心口一跳:“乔公子?”
“水匪劫船。”乔钰言简意赅道。
镖头虎目一瞪,转头取来长刀,信誓旦旦地保证:“乔公子放心,我们兄弟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
乔钰阔步走向孟元嘉和夏青榕的房间,他听到了尖叫声和打杀声,想必水匪已经上船了。
乔钰需要确认他们的安全。
“我不需要你们的保护,你们只需要保证我的朋友毫发无伤。”
镖头:“啊?”
水匪大多是亡命之徒,他们不仅劫财,还喜欢虐杀男子、孩童,欺辱女子。
像乔公子这样清瘦文弱的读书人,水匪只需动动手指就能捏死他。
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乔公子竟然不顾自身安危,将生的机会留给孟公子和夏公子......
镖头虎目一热,乔公子他真是个好人呐!
“乔公子放心,我那九个兄弟完全护得住孟公子和夏公子,就让我保护您......”
“就是他!”
乔钰和镖头循声望去,船舱入口出现两名水匪,其中一人赫然是被乔钰正中面门的那位。
“没错大哥,就是这小子!”尖嘴猴腮的男子兴奋喊道。
头顶光秃秃,下巴t蓄着络腮胡的男子擡起手中长刀,指向乔钰:“小子,算你运气好,成为今夜老子刀下第一个亡魂!”
两人走进船舱,向乔钰逼近。
镖头握紧手中的冷兵器,低声催促:“乔公子快走,这两个人交给我来对付。”
正焦急时,只听得“咻”一声,似有利器划破空气。
“呃——”
尖嘴猴腮男子痛呼,然而只来得及发出气音,便轰然倒地,当场毙命。
死因是那把正中眉心的匕首。
“我去找人,这秃头交给你了。”
乔钰话音落下,身影眨眼间消失在拐角。
秃头:“???”
镖头:“......啊?”
镖头看着被乔钰一个飞刀毙命的倒霉蛋,举着长刀傻了眼。
不是,你有这本事还要我们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