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第 25 章(1 / 2)

第025章第25章

“小心——!”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您有没有受伤?”

陆景阳利落的拔掉插在右臂上的箭矢,一个飞掷,前方偷袭的敌军应声而落,他嗓音嘶哑粗粝,冰冷地吐出一个字:“追!”

铁骑踏过,尘土飞溅,黄沙漫天,将士们的嘶吼声响彻整个疆场,刀剑刺入胸腔带出一片模糊的血肉,敌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不到两刻钟,对方便军心溃散,四下奔逃,如鸟兽散。

大恒这一战大获全胜。

回营当晚,边关将士全都处在兴奋之中,营地灯火通明,到处点着火堆,牛羊大肉的香味飘散出老远。

陆景阳的营帐并不在军营正中的位置,而是在西南角上,四周空出一片,除了门口有两个士兵外,其余值守的将士都站在稍远些的位置。

太子殿下不喜吵闹,因此值守的士兵皆保持着肃穆安静,不过今日一战大捷,值守的士兵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压着声音低语几句。

楚照衡来的时候,就看到几人闷着声在笑:“太子殿下在里面吗?”

值守的士兵打了个激灵,赶忙站直:“在!”

他们都知道楚照衡在京中做过太子伴读,和太子殿下关系匪浅,进营帐不必特意通传,只消在门口问一声便可。

因此说完之后,值守的士兵便往两边让了让,放楚照衡过去,其中还有几个抓着机会问了几句今日战场上的事。

他们今日值守,没去战场,听说几乎将敌军全歼,立时羡慕不已。

楚照衡笑着说了点儿,剩下的让他们下值后再找人打听。

等到了营帐门口,楚照衡还没开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进。”

他挑开门帘进去,就看见太子殿下正坐在书案前看东西,似乎是信,不过最上面被一本书压住了,像是随手抽来的,他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边走边道:“太子殿下怎么知道我来了?”

陆景阳:“听到他们问你话了。”

说完陆景阳起身,走到桌边,擡手给到了两杯清茶,摆开后,自己先坐了下来,擡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等放下后才擡眼道:“有什么要问的便问。”

楚照衡的视线一直在陆景阳右臂上,旁人或许不知,但他当时就在太子旁边,据他所知太子殿下的护甲是没有手臂那一段的。

只是当然箭矢拔的速度太快,他没来得及看清上面是不是沾了血迹。

他自小便认识陆景阳,又做过几年太子伴读,相当了解太子的心性,哪怕是受了伤,也不会在人前表露出来。

楚照衡看着陆景阳端茶时的动作行云流水,丝毫没有停滞痛苦的样子,心道应当问题不大。

于是转口道:“想问问殿下怎么没出去参加庆功宴?”

陆景阳:“两位将军的排军布阵之功,本宫不过听令形式,不足为奇,出去反倒让他们拘束。”

楚照衡哈哈大笑了两声,他从前跟着陆景阳一起念书时,就看惯了对方这幅样子,人前人后挑不出一点错来。

他倒是不知今天的大胜是将军的功劳,若不是太子在前,领军冲锋,士气也不会无故高涨。

再说,谁敢抢太子殿下的功劳,替太子请功的奏折怕不是连夜往京城传,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

不过楚照衡也没再多说,喝了一盏茶就告辞了。

营帐内恢复安静,陆景阳端坐了片刻,才将茶盏慢慢放回桌上。

他握着自己的小臂,感受皮肉下的微微酥麻,那射箭之人力道极大,箭矢直冲他面门而来,当时情急,他来不及多想,下意识擡手挡了一下。

陆景阳起身走到案前,上面放着一段护甲,中间一处深深凹陷了下去,还差一点就要破了,周围一圈隐隐发黑,他让人查过,是一种剧毒。

陆景阳眼神暗了暗,若不是他正好穿着护甲,右臂此刻凶多吉少。

方才一回营,他就叫了军医,对方师承太医令,单独听令于他,查探完后,拍着胸口连呼了几声‘天佑我大恒太子’,可他不觉得,护甲是茵茵送来了,两日前刚到,若非要说,也是茵茵在保佑他。

陆景阳擡手拿起那段护甲,手指在深凹的洞口处虚抚了一下,闭上眼,想象自己中箭后的样子。

若他真的中箭,大概也不会当场发作,今日大捷应当同现在没什么区别。

区别只在于他,在他会不会重伤。

大恒还没有过残废的太子,若他右臂真的废了,哪怕父王再如何属意他,这太子之位也要换一个人来坐,他那些兄弟,一个比一个蠢钝无用,如何掌控这天下。

陆景阳眼里划过一丝冷意,假如真到了那般地步,他不会留下任何知情人。

茵茵......

陆景阳轻念了一声。

楚照衡来之前,他在书案前看信,看茵茵寄来的信,两年里寄了不知多少封,他当初不过是随口一应,哄人罢了,没想到小姑娘便记在了心里。

他唇边勾起一抹笑,头一次觉得多一个妹妹确实很好。

此前,他不过觉得温柠听话懂事,又没有牵绊,这样知情知趣又冰雪聪明的一个小姑娘,养在跟前既养眼又解乏,只消随手赏些恩典多几分耐心,对方便会死心塌地。

除了偶尔会亮一次爪子,陆景阳对这样一个精致漂亮的人偶很满意,他乐意宠着,温柠记挂他很正常,至于每月一封的来信,他得空才会看,不得空便放在一边,直到刚才,还有一半多的信,他没有拆过。

不过,眼下,陆景阳已经全拆了。

拆完后才发现茵茵给他寄过画像,及笄时的画像,小姑娘长大了。

在看到画像的一瞬间,陆景阳突然不满足于再将温柠当做一个人偶,他想要一个妹妹,即便没有血脉牵连,那也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茵茵会同他一起年岁渐长,一起经历大恒的盛世繁华。

他不是没有亲近信任的弟弟妹妹,实际上,宫里的那些皇子公主全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恭敬有加,丝毫不敢翻起波澜。

哪怕其中有几个胆大包天的,有其他的心思,也从不敢当他的面表现一二。

唯一例外的便是陆焕。

可即便是陆焕,陆景阳也谈不上多亲近,他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只比其他人多几分耐心而已,再多就没有了。

若非陆焕天性乐观,在碰过几次钉子后,大抵会离得远远的。

陆景阳无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何况他答应过母妃,继位后,只要陆焕不犯大错,他会保陆焕一生荣华富贵。

他自觉这已经足够了。

陆景阳脑中从未升起过将什么人放在跟前,陪伴一生的想法,在他看来,这一举动不外乎是在宣告自己的软肋。

但就这么一个小软肋,给他送来了一套护甲。

陆景阳想到最近一封信,是陆焕代写的,茵茵因为去宝华寺进香祈愿,以至于淋雨大病了一场,连床都起不来。

他知道陆焕添油加醋的性子,但墨渍透过了信纸,可见陆焕执笔时很是不满,茵茵确实病得很重。

陆景阳从前并不信什么鬼力乱神之说,但这一次,茵茵像是为他病的。

信里,陆焕义愤填膺,指责他不该一封信都不回,让茵茵平白为他担心,明明都已经过了孝期,还不肯出宫游玩。

陆景阳低声笑了下。

他坐回桌案前,研墨执笔,右臂仍有些酥麻,却并不妨碍写字。

落笔遒劲有力,丝毫看不出半点负伤的样子。

写完之后,陆景阳将信封口,叫来门口的士兵,只吩咐了一句:“连夜送去京城。”

值守的士兵以为太子殿下是要同皇上汇报军情,十分恭敬地接了过来,片刻不敢耽搁,退出营帐后喊了一人交班,之后便立刻前去送信。

从边关到京城,送信要半月之余。

哪怕是大捷的消息,传到京中,也用了整整十日。

温柠这十日一直在静养,自那晚将东西送出去后,她就万事不管一门心思养病,喝了足足十天的苦药,温柠只觉自己牺牲巨大,等太子殿下回信后,她一定要讨回来。

温柠恹嗒嗒地趴着,脸侧鼓起一个包,蜜饯来回滚动了几下,好歹暂时压制住了苦味。

素心又给她端了碗甜汤来,道:“太医说这药再喝两日就能断了,姑娘这几日注意不要再受风寒便好。”

温柠小脸顿时皱了起来:“怎么还要再喝两日!”

她苦着脸小声嘟哝:“神医不应该都是药到病除的么,太医令是不是人老眼花,医术不行了?”

素心闻言不由笑了起来:“姑娘快别说,太医令耳朵灵着呢,待会儿听到,保不齐偷偷往药里添黄连。”

温柠赶紧闭嘴,若无其事地喝了口甜汤。

外头,小桃挑开帘子跑了进来,一脸喜意:“姑娘,边关大捷!”

温柠忙问:“真的?消息传进来了?”

小桃飞快地点了点头,脸上都笑开了:“当真,听说皇上大喜,当即下令赏赐众人,整个宫里人人都有份呢!”

她问道:“姑娘,您说太子殿下是不是该班师回朝了?”

温柠摇头:“不知道。”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再有不到两个月,大军就要回京了,到时候大哥和太子都会回来,不过这种事,不能说出来的。

温柠也只是托腮感慨了句:“希望太子哥哥能早些回来。”

不出半日,宫中上下乃至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边关大捷的消息,更知道了太子亲自领大军追击,俘获敌人无数,一时间陆景阳在百姓心中的声望大增。

若是魏临帝没立太子,这种情况下也是要立的。

温柠算了算来信的时间,大获全胜,将士肯定要办庆功宴,之后安排俘虏以及截获的牛羊马匹,这些林林总总算下来,等陆景阳想起来给自己写信,应该还要上些日子。

她以为至少还要十日才能收到信,哪知刚过去五天,魏临帝便把她叫了过去。

去之前,温柠还不知道什么事,她同福林打听,福林乐呵呵表示他也不清楚,不过皇上瞧着龙颜大悦,想必是大好事。

温柠腹诽,还能是什么好事,难不成边关又有大捷的消息传过来了?

她以为福林夸大了说词,没想到等她到太和宫,一进殿门,就看到了满脸笑意的魏临帝。

见她来了,魏临帝还催了一声:“茵茵,快过来!”

温柠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去:“皇上?”

魏临帝将手里的几张信纸塞进温柠怀里,笑着道:“快看看吧,你太子哥哥写的!”

温柠懵懵懂懂地接过来,摊开信纸,一目十行地扫了过去,才发现这居然真的是太子殿下给她的回信!

可这才过去五日,算一算,大捷当日,陆景阳就给她回信了!

魏临帝看她一脸震惊的样子,终于笑出了声,他道:“朕接到急报,还以为是太子传来的军情机要,结果打开一看,是给你的信。”

他揶揄:“茵茵写了两年多,如今总算是拨的云开见月明了。”

温柠脸颊红了红,有些害羞:“皇、皇上看过了?”

魏临帝道:“朕不看哪里知道是写给你的,这小子,也不署个名,朕顺手就给拆了。”

那信他看过,倒没什么特别的,只叮嘱温柠多加注意,好好养病,又问了几句平寻之事,其中最重要的恐怕就是护甲的事了。

但即便是这样,魏临帝仍旧惊讶不已,毕竟宫中的皇子公主可还没人收到过太子的信呢,茵茵这是独一份,连陆焕都没有。

不过,魏临帝转念又一想,茵茵千辛万苦去宝华寺祈福,送去边关的护甲正巧替太子挡了一箭,这份情,总该承的。

他见温柠飞快读完了信,便道:“茵茵想要什么赏赐?”

温柠歪头,面露不解。

魏临帝言简意赅:“那护甲。”

温柠了然,随即抿嘴笑了下,认真说道:“能帮上太子哥哥的忙,茵茵已经很高兴了。”

上回温柠就是这么答的,魏临帝丝毫不觉意外,但他觉得还是要赏,他朝温柠眨了眨眼:“等你太子哥哥回来,朕让他赏你。”

温柠愣了下,刚想摇头,就听魏临帝接着道:“朕到时论功行赏,可会给太子不少好东西,茵茵直接去东宫库房里挑。”

说完,又悄声添了句:“朕等会儿让人给你列个单子。”

温柠哭笑不得,她要是真去东宫库房里挑,怕不是要被太子殿下给扔出来。

她在魏临帝这儿用了午膳才走,亲眼看见魏临帝膳后又吞了两颗丹药,俨然已经开始修仙问道了,醉心于此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温柠却没有丝毫的急迫感,她手里捏着信,太子殿下的亲笔信。

重生回来,从意识到攀附太子殿下那一刻起,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年之久,她终于成了太子身边唯一亲近的人。

温柠心情极好,若不是旁边还有宫人,此刻已经笑出声了。

等回思鸿阁,小桃擡头一瞧就乐了,打趣道:“姑娘这是遇上什么喜事了,唇角都快飞出去了。”

温柠大大方方把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太子哥哥给我回信了!”

小桃眼睛一亮,简直不敢相信:“真的是太子殿下?”

温柠点头:“千真万确,是陛下转交给我的。”

小桃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两年姑娘每月一封地写,她都看在眼里,可从来得不到回音,若非对方是太子殿下,她早就抱怨开了。

小桃问道:“姑娘要回信吗?”

温柠点头,点到一半又顿住了,道:“再等两日,眼下军中大捷,太子哥哥肯定很忙。”

等到寝殿,温柠把信打开,重新读了一遍,方才在魏临帝那儿,她只是匆匆看了一遍,没来得及细究。

眼下细看,温柠敏锐地意识到信中措辞的不同

此前陆景阳还未去边关的时,在宫中就常护着她,旁人眼中太子殿下待她极好,但温柠并不觉得,陆景阳护着她,永远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那种爱护不是对人的,倒像是对东宫笼子里养的鸟雀的。

但这次信中,温柠感受不到那种施舍般的宠爱,倒有几分像是楚照衡给她写的。

温柠抿了抿唇,虽说和大哥写给她的回信完全不能比,但太子殿下第一回给人写私信,她决定爽快接受。温柠托着腮,手指在脸颊上敲了敲,唇角轻轻翘着,万里之堤终于敲开了第一道口,后面便很容易了。

至于回信,一个月还没到,不急。

何况她还不想回,起码在陆景阳下一封信寄回来前,她是不打算回的。

温柠杏眼弯了下,将信中叠起,专门找了个小锦盒收好,还在其中放了枚香囊。

这样的锦盒她还有一个大的,里面塞满了楚照衡给她的回信,大哥偶尔还会随信给她捎一两件边疆特有的小东西,在拖侯夫人转交给她。

若不是陆景阳身份贵重,这一封信其实毫不稀奇。

收到信的第二日,温柠准备去宝华寺还愿。

自平安符那件事后,温柠就一直牢记做戏做全,太子心细如丝,万不可掉以轻心。

陆焕过来的时候,她刚要出门,帷帽都带好了。

陆焕直接上手,三两下给她下巴处扎好的丝带给解了,撩起帷帽上的月纱,兴冲冲问道:“听说皇兄给你写信了?”

温柠反手给了他一掌,又重新系好带子,才不冷不硬地回了个是。

陆焕这才意识到自己造次了,赶忙道歉,又给自己找补道:“我这不是惊讶么,明玉你不知道,父皇说的时候,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说完又兴致勃勃地伸手:“快拿来给我看看,看看皇兄都写了什么!”

温柠不给:“你想要,也让太子殿下写便是了。”

陆焕脸都皱起来了,他完全不敢想象皇兄给他写信的场景,就算写了,他也不敢收,这多渗人啊!

他打了个激灵,感觉让自己停下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