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 兰襟将去(五)(1 / 2)

朝闻道 雨霁长安 3272 字 3个月前

第084章兰襟将去(五)

东昌公主面上带着浅淡的笑容,她道:“为何不言?”

“李侍中?,你来与吾说说,为何不言?”

东昌公主缓缓步近,不急不忙道。

“大长?公主,皇后之子,男女?未知,便是知其为皇子,亦已年弱,何以承担社稷神器大任?”

“莫非皇后殿下妄图仿昔日?郑氏之故事?”

东昌公主轻笑道:“郑氏?”

“李侍中?真不愧为门下省之首啊,巧舌如簧、能言善辩,一来便给?殿下戴了好高的一顶帽子。”

东昌公主语气稍顿,复而又?道:

“郑氏携少帝乃是为私欲,殿下素以贤名为人称道,郑氏何能与殿下相举?李侍中?,你的失言之罪吾便不计较了,若胆敢有下次,殿下与吾皆不饶你。”

东昌公主凤目冷冷一瞥,李侍中?面带怒色,却?并?未再言,一旁的兵部尚书乐呵呵地打着圆场,他笑笑道:

“公主难得踏足中?书门下之衙门,不如来尝尝我司之龙团茶,如何?”

东昌公主轻轻笑道:“龙团茶,我怕是没有李侍中?那般好命,中?书门下之茶,我怕是吃不起的。”

兵部尚书人精般,何尝听不出齐令月言语中?的讽刺,他厚颜笑着:“公主金尊,什么?好茶没见过,什么?好茶没喝过,我中?书门下之茶,公主能不嫌弃,已然是我等之幸了。”

见东昌公主并?不承情,兵部尚书只?好压低声音道:

“公主与侍中?之言皆是为国,虽道不同?,但所谋皆同?,既如此,咱们何不如坐下来吃口茶,慢慢商议,寻两全之法呢?”

“两全之法?”

齐令月闻言,顿时起了兴致。

“公主可否移步?”

东昌公主面上显露出狐疑之色,然仍随着兵部尚书的步伐,走出衙门,至那棵槐树前?驻足,她笑笑道:“佟尚书有何高见,竟引吾到这儿来。”

兵部尚书佟孝征是济阳江氏的旧部,而江氏与她荣辱与共。

这一点齐令月心?知肚明。

“自江侍中?上书乞骸骨后,陛下便擢拔此人为门下侍中?,相比另一位侍中?,这位可更是个刺头。公主也听了那位的话茬,便该知那位的强硬,门下侍中?李放在中?书门下的地位不低,由他带头反对此事,中?书门下的其他宰执怕也会思虑再三,迟迟不决。”

“公主何妨不退一步?”

东昌公主挑眉道:“退?如何退?”

兵部尚书闻言,下意识环顾四周,见并?无人于?左右,是以压低声音道:“崔中?令的意思是先让宗室子入宫,由殿下教养,以防陛下有不测,谢尚令则迟迟不表态,臣的想法是让皇后殿下便先养着宗室之子,而后再徐徐图之。”

东昌公主擡首看向他,并?不言语。

兵部尚书又?道几句,东昌公主面上才露出笑意。

佟孝征的意思是,让江锦书先择合适的宗室子入宫,待如亲子,礼同?储贰,若江锦书腹中?为女?,则过继宗室子为嗣,让江锦书以太后之名临朝称制。

若江锦书腹中?为男,降生即为皇太子。

过继宗室之事便也就罢了。

如此听着,倒也算得两全之法。

“此法尚可。”

兵部尚书含笑颔首。

兵部尚书原是不想现在就将此法正式书成文?,毕竟齐珩现下的状况,谁都不知,他不好妄动,今日?此语不过是安抚东昌公主罢了。

入了夜,谢晏立于?尚药局门前?,若有所思,依稀瞧见槐树后的黑影,谢晏暗笑,随后大步入了尚药局,配了一剂药方。

谢晏将药包好后递与高季,高季眼?中?泛着热泪,带着哀恸捧药离去。

谢晏将残渣随意轻拂,尽可能皆落于?紫檀木桌面上。

随后唇边带笑离开。

槐树后的黑影见谢晏离去,左右无人,便匆匆往屋内走去,瞧见桌上那残渣,那黑影信手将身上的黑布扯碎,将残渣包住,速速离开了尚药局。

谢晏于?暗处望着那离去的黑影,不免低首一笑。

东昌公主府邸内,东昌公主瞧着那被布包裹的药渣,她蹙眉道:“你拿到的?”

那黑影低首应声:“属下趁着谢郎君走后,在桌上收的。”

“药磨成粉,是以难收,谢郎君也未收拾,属下见状便趁机拿了来。”

东昌公主面色凝重,道:“这是什么?啊?你看看。”

随后便将那黑布递给?了那身着白衫的老?叟。

老?叟指尖轻轻撚粉末,细嗅良久,而后道:“这药可让人精神抖擞,常是人近西山,快不成时才会用?的。”

东昌公主笑笑道:“这么说,齐珩怕不是真的不成了。”

转眼?间,便见停云入来,身后跟着的正是顾有容。

东昌公主喜笑颜开,道:“阿容来了,快快坐下,我与你说说喜事。”

顾有容挑眉笑道:“宫车晏驾之喜讯么??”

东昌公主面露笑意:“自然。”

顾有容拿起茶杯,浅啜一口,缓缓道:“方才高季暗自让人去寻了先帝临终前?的密文?。”

“果真?”

“嗯。”

“看来,这齐珩怕是真的不成了。”

“强弩之末罢了。”

东昌公主眉眼?带笑,嘱咐停云:“快给?佟孝征传个信。”

几日?过后,兵部尚书将此书成文?,呈递至崔知温、谢玄凌、李放等三人跟前?,崔知温见那文?书讽笑不语,谢玄凌只?不停地摇首叹气,李放冷哼一声,倒也并?未说什么?。

三人最后做了批复。

此书一出,朝野皆惊,皆暗暗揣测齐珩现下的情状。

恐怕不出几日?,天下便有大丧。

江锦书闻此言,在立政殿晕过一次。

醒后抱着王含章落泪不止。

然谢晏对立政殿中?人下了死命,旁人再不敢放江锦书出去。

连同?上次偷放江锦书出来的王含章也一并?被谢晏关进立政殿,江锦书数次苦闹,要么?砸了药碗,要么?便是要绝食,整得谢晏束手无策,只?好将高季请出来。

高季语重心?长?的一番劝导惹得江锦书频频落泪,却?再不敢戕害自身。

高季哽咽道:“殿下要保全自己的身子啊,您腹中?怀着陛下的骨肉,陛下若是知晓了您这般不顾及玉体,定会难受的。”

“明明,明明,我见他不该是这般的,不该是这般的啊...”江锦书喃喃道。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江锦书落下一行清泪,她饮泣道:“高翁,我求求你,求求你让我陪在他身边好么??”

她紧紧抓住高季身上的衣衫,如抓住那救命稻草般,不肯罢手。

高季泣道:“殿下,陛下那时的意思已然十分明白了,他正是不忍见殿下如此,才会让谢郎君下此命的,殿下若真的在意陛下,就该听他的话啊!”

“殿下请保重自身。”

王含章将江锦书抱开,转身后,高季平静地拭去面上的泪水,留江锦书呆愣在原地,久久思索着高季的那番话。

保重自身。

是啊,保重自身。

江锦书蜷曲在王含章的怀中?,一边不禁落泪,一边安慰自身道:“对...对...我还有他的孩子呢,我是要保全自身的。”

“含章,可是我真的好难受,我...没有...为什么?啊...为什么?会的...”

江锦书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殿内回荡着女?子的啜泣声。

夏日?中?,却?多了数分萧索。

谢晏将此中?书门下一应事说给?齐珩听时,齐珩自嘲道:“立嗣,挺好的。”

是挺好的,他还没死呢,他们已经在选新君了。

谢晏给?齐珩剥了个橘子,而后递给?他。

齐珩接过后,笑道:“还给?我剥橘子,把我当孩子呢?”

谢晏垂眸淡笑:“毕竟你现在是伤者。”

齐珩咬了口果瓣,橘子的清甜香漫于?口中?,他垂首看着手上剩余的浅黄色果瓣,低声道:“锦书那如何?”

江锦书自那夜悄声来找他后,便被谢晏强送回了立政殿。

待谢晏看到王含章那心?虚的神情时,便得知是谁放了江锦书出来。

王含章没禁住江锦书的软硬兼施。

这个没骨气的家伙,谢晏咬牙暗骂道。

“一切都好,闹了几次,吵着要留在紫宸殿,否则便不喝药不用?膳,让高翁去劝才劝好。”谢晏淡声道。

齐珩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攥紧了拳,良久,意识到谢晏在身侧,他如此有些不妥。

他不该让人知晓他的软肋的。

他掩饰地笑出了声:“那你还不及高翁。”

谢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高翁在你身边待了那么?多年,虽是主仆,可谁瞧不出来你视他为亲,由他去劝,自然比我这无能闲人有用?。”

齐珩道:“别妄自菲薄啊,若非是你,我怕已身在阎王爷那儿了。”

“你可是将我从他那命簿挪出来的人物,谁敢说你无用??”

谢晏闻言,心?情顿时好了些许,他笑道:“也是。”

随后又?剥了一个橘子塞至齐珩的手中?。

齐珩笑了笑,又?道:“文?鸿那边查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