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轻罗已薄(1 / 2)

朝闻道 雨霁长安 2149 字 3个月前

第038章轻罗已薄

傅姆李氏为江式微妆容,江式微冲着面前铜镜中的人儿苦笑一声。

镜中女子面如冰玉,眉如柳叶,唯春山美景可相比,然?而?忧愁却爬上她眉梢眼角。

冬夜漫长。

李氏擡起她身后的发丝,想要挽髻,却不料那?老媪石氏急急阻止。

“老奴看殿下这青丝披在?身后正好,何必挽髻。”

“你倒是做了我的主了。”江式微透过?铜镜看着身后面目苍老的妇人,声音淡淡的,不带什么温度。

李氏跟着江式微多年,自然?知?道江式微已然?是动气了。

李氏未再动作。

“奴不敢,奴只是谨听大长公主的嘱咐。”石氏屈身道。

“不必挽了,就这么披着吧。”江式微又?冷冷看了一眼石氏,随后对李氏嘱咐道。

江式微刚出内室,便见齐珩已然?在?座,一边看书一边悠闲自在?地饮茶。听见脚步声,齐珩想要翻页的手一顿,将?书倒扣在?桌面上,而?后擡头?看向江式微。

冬日里?殿内会放置炭盆,炭火噼里?啪啦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而?后他速速低头?,手指不自觉地蜷曲着,耳边染上一层绯色。

他掩饰地将?拳头?放在?唇边咳了咳,而?后道:“来了啊。”

江式微轻应了一声,落座后,齐珩又?忍不住擡头?看了一眼,那?日她说过?的话?犹在?耳边。

他敛下眉眼道:“挺好看的。”

随后匆忙拿起面前的书本,虽盯着面前的文字,但他全?然?看下去。

原本浅显易明的词句,此时自然?化作天书。不知?是他读不懂,还是不愿读懂。

面前的诗,他解不开了。

“原来是《稼轩词》。”江式微柔声道,声音带着江南的清音婉转。

“嗯。”齐珩一只手捧着书,另一只手却拽紧了膝上衣摆。

“在?看哪首词?”江式微起身凑近。

柔和的面容近在?咫尺,齐珩只得擡头?看着她,然?而?她身子半越过?小案几,动作间本就裁低的领子让她身前那?春景酥山愈来愈明显。

两山连绵低伏处,他只需低首便可瞧见。

不知?是否为天意,他此刻翻到的那?页上面恰好有两句:“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1】

他知?道,词句并非他所想的旖旎之念,但他如今是真的不愿去懂。

齐珩不动声色地离远了些。

江式微见状,看了看一旁站着的石氏,她咬着唇唤了一声。

“六郎。”

齐珩身子一僵,未在?动作,只觉得额间有细密的东西不断外涌。

“你为什么不看我?”

齐珩自知?蒙混不过?去,放下了手中的书,直视她的面庞,目光再不敢往下移半分。

他没有问江式微为何这么穿,也不该去过?问。齐珩非沉溺于内帏之人,但他也是男子。

他也是人,也会有七情六欲。

踽踽独行二十余年,他从来没有和女子这样亲近过?。

他不敢,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不敢和任何女子走得近,害怕她们?会如梢上豆蔻还没来得及绽放便已坠落为泥。

谢晏当?他为非常人,可他知?道他不是,他也是人,只不过?是害怕恐惧压过?了心中情欲。

可面前的女子,是他名正言顺、三公代聘的妻子。

她的容颜如玉,发丝胜墨,楚楚动人。眸中盈盈秋水,干净透亮,犹如螺钿【5】上时隐时现的稀碎闪光,清辉映照下便是流光溢彩。

倒真是,何处不可怜。【4】

他们?无论是做什么,群臣百姓都说不出一个不字。隐藏了许久的欲望此时爬上心头?,如蚕食般一点点吞噬他的理性。

他再次低头?。

齐珩的呼吸渐重,骨节分明的手此刻越攥越紧,上面浅青色的纹路明眼可见。

江式微知?道齐珩的手好看,十指修长,似竹节般吸吮了天地灵气孕育而?成。

平常见他双手如雪山冰玉,舒心悦目,现下见他手指蜷曲着,青筋毕露,手掌稍厚重,似蕴藏着人难以预料的力?量。

手背的指节上染了一层绯红,透露出的隐忍与克制,却让江式微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江式微敛下了眼眸。

齐珩却依旧不擡首。

他清醒地知?道,他此时的眸中除了对她的欣赏,还有一种凝视。

男人对女人最初始的凝视。【2】

那?是出于他的本能,他无法克制,也正因为这种凝视,他不敢看江式微。

他怕江式微看到这种凝视后,会厌恶,乃至……

被伤害。

“锦书,你冷不冷?”他终是开口。

然而却是问江式微冷不冷,没问她为何如此穿。

“还成。”而后江式微并未再言。

心中炽热终于压了下去,齐珩长舒了一口气。

又?是一时沉默。

“陛下今夜可不可以留下陪妾?”江式微再次开口道。

齐珩本是想留在?紫宸殿处理一些事,然?而?白日里?漱阳来请,他方来了此处。

“好。”

江式微得到齐珩肯定的答复,总算松了口气,便瞧见石氏欠身去准备了。

一想到阿娘的命令,江式微只得强迫自己去接受将?要发生的事情。

“我……妾想侍寝。”江式微的声音很小。

齐珩听到末尾两字只觉如遭雷击,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说什么?”

江式微看了眼一旁监视她的石氏,她又?肯定地道出四?字。

“妾想侍寝。”

说罢,她低头?去解齐珩腰间的玉带。

她指尖抚上冰凉的白玉,上面的龙纹雕刻得极为细致。

她和齐珩的距离很近,她甚至能感受到齐珩的呼吸越来越缓。

多年的礼教,让她想到这件事便觉得羞耻万分,手上的动作也渐渐混乱,那?种羞耻感灼烧着她、吞噬着她。

她的眼眶不知?何时涌上了泪水,眼前渐渐被水晕染,一片模糊。

不仅是羞耻,还有害怕。

说到底,她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