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清脆一声响,是沈如云失控打上纪云舒脸颊的声音。
不远处,一直关注这边的老纪踩灭烟头就急哄哄冲了过来。
纪云舒满眼通红,却生生没有掉下一滴眼泪,甚至连灼痛的脸颊都没有捂着,就那样挺着肩背,越过她的母亲。
老纪拦住她:“你去哪?你们娘俩就不能好好谈谈?走吧,回家,爸爸给你做你最爱的牛肉面。”
“不了,爸爸,我回学校。”纪云舒挣脱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自顾自离开。
“纪云舒!”老纪气急败坏喊了声,但他知道女儿大了,他早就管不了了。
沈如云脸色惨白,老纪扶着她,深深叹了口气。
“你看你,又动这么大气。医生说你要注意情绪,你这病,都是操心操出来的。”
沈如云一言不发,如同丢了魂儿一般。
老纪揽住她的肩膀,望着渐渐消失在繁华街口的女儿的背影。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们总要试着接受,目送女儿远去,祝福她有自己的生活。我们不能永远把她绑在身边啊。”
……
纪云舒没有很快打车回学校。
她像没头的苍蝇一样,挑没人的地方一股劲向前走,只想赶紧离开父母的视线。
许久后,她走进附近一座街心公园深处,才终于寻到一处没人的角落。
中央湖边有一条古韵长廊,纪云舒坐在靠外边的一侧,面前就是结了一层薄冰的湖面。萧瑟树林之外有个小广场,隐隐传来广场舞的声音。
遥远的嘈杂更衬的这里幽静无比。
纪云舒一动不动坐着,捏着牛奶的手仍然在颤抖。刚刚是激动,此刻是寒冷。
但寒冷才能让她冷静下来。
刚刚居然把埋在心里很多年的秘密说了出来,也终于说出来了。
其实这些年父母的相处没有任何异常的变化。所以她一直默默压抑在心底,想装作不知道,就这样稀里糊涂翻篇就好。
可是妈妈总是抓着梁祈安不依不饶,她今天终于没有忍住,一时冲动说出了口。
那爸爸知道吗?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冲动彻底影响父母的关系。
纪云舒双手抚面,懊悔不已。手指碰到灼痛的脸颊,都变成一种赎罪的快意。
但转念一想,人总要坦诚不是吗?
如果不是爸爸赶了过来,她真的想向沈如云问个清楚。
老纪过来后,她没有勇气了。
“呼……”纪云舒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白色雾气很快消散在夜色里。
现在想想,也许答案就像妈妈解释的那样简单,一切都是被她内心夸大的误会。毕竟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说她更像爸爸。
但这件事高三那年,却真真实实影响了她的心态。
尤其是无意中听到同学背着她传沈如云和楚校长的绯闻,她都觉得无地自容。
那是她人生中非常灰暗的一个时期。
加之高考临近,母亲过分强调成绩,天天对她洗脑“高考决定人生”,让她觉得压力特别大,学习反而不能专注。
到了高三下学期,同学间流行的话题变成长大想做什么,每次听到同学们五花八门的梦想,她都觉得非常羡慕。
她没有梦想,没有任何想学的方向。
没有目标致使她开始怀疑自己学习的意义,总觉得在为别人而学习、生活,像一具只会规定动作的傀儡,灵魂缺失,麻木不仁。
所以最后高考考砸,不怪任何人,怪她自己的心理问题。
拧开牛奶,她扬起头灌了一大口。好吧,早就凉透了。
眼泪就是在那一刻涌出眼眶。
坚固的堤坝只要被冲破一个口子,脆弱的洪水就会势不可挡的爆发。
“啊……”
偏偏在她情感最难以自制的时刻,身后传来脚步声。
有人正穿过长廊,向她靠近。
那人走进的一瞬,纪云舒生生收住哭腔,吸吸鼻子。但他并没有远去,而是坐在了她身后,他们隔着一道木质栅栏,背靠背坐着。
两个人谁都没有先说话。
直到纪云舒故作冷淡地开口:“别烦我行吗?我只想一个人待会儿。”
“我说话了吗?”
“你喘气了。”
桑原晒然一笑:“纪云舒,你知不知道人在哭的时候,威胁效果近似于无。”
纪云舒安静了一会儿,妥协般的放松了语气:“我给你讲个笑话。”
“你说。”
“刚刚我在这儿坐着,就想着跳下去算了,一了百了再也没有烦恼。”
桑原转过头:“可别啊,多大点事儿。”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一想到还没拿硕士毕业证,就觉得我不能死,死了就白写论文了。”
桑原:“……”
纪云舒望着远方,喃喃说:“什么时候学业在我心中,已经比死更大了呢?”
“没意思,一切都没意思。生活一团糟,工作也找不上,马上我妈就会嘲笑我的,她会说我离开她,什么都做不好……”
纪云舒倏然起身,桑原也跟着她站起来,紧张道:“你干什么?过这边来。”
纪云舒冷冷瞥他一眼:“烦死了,你在这儿我发泄不出来。”
桑原无语:“非得在这儿吹冷风?走,换个地方,我带你发泄。”
纪云舒转过来和他面对面,刚准备跨过来,谁知脚下湿泥一滑,整个人就向后倾倒。
“啊!”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