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戒》
“当下的婚姻模式里,会被困住的往往是女性。事实上比起性别,权力才是主要因素,因为男性便于掌握权力,所以他们在婚姻里无限自由。”谢姝放下棋子,满意地勾起唇角,结束战局:“checkate,哥哥你是不是分心了?”
“可能是我棋艺不如以往了,再来一局吧。”谢延岐整理棋盘,接上刚才的话题:“我与我的客户本来处于同一阶级,如果我真的和他的女儿结成婚姻关系,我就站到了他女儿的身边,需要向他俯首称臣。在婚姻内,我不一定会失去,在婚姻连接的关系网里,我势必要付出代价。”
趁着整理棋盘的空闲,谢姝起身端来茶壶给他们的茶杯添水,回应谢延岐:“我至今不会明白婚姻为什么会和爱情联系在一起,爱情要求感情上毫无保留的无私,婚姻要求利益上的结合,把这两样东西结合在一起本身就很奇怪。”
国王和王后重回王座,执棋人再次分庭抗礼。谢延岐喝口茶,润了嗓子后说:“婚姻对爱情的作用就是毁灭爱情本身。”
谢姝和谢延岐的观点在第二天谢黎回家时得到印证。
“不是说今年姐姐会跟你一起回来过年的吗?”
书房里的两人增加为三人,刚在晚饭的餐桌上应付完父母的谢黎揉揉眉心,移动棋盘上的棋子,无奈道:“我不是说过理由了吗?”
谢姝不依不挠:“因为她想跟弟弟过年?我可不信,如果只是因为这个你绝不会这么低落。”她捧着茶杯观看谢黎和谢延岐的棋局,说起话来一口气不喘:“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算是,”谢黎那双和谢姝相似的眼睛看不出情绪,他说:“上个月我表露了一点想要结婚的意思,她应该是被吓到了。”
不光是她被吓到了,谢姝也被吓到了,她呛了口水,弯腰捂住胸口咳嗽,谢延岐从棋盘上腾出手来顺她的背。
“咳咳······你真是······嘶——好烫,”谢姝抽纸巾擦掉嘴上的口水,捂着嘴谴责哥哥:“姐姐不被吓到才奇怪吧。”
谢黎的爱人不久前刚从一段失败的婚姻中走出,对婚姻制度还抱有怀疑的态度。现在要她再婚,无异于推她跳下陷阱。
谢家人无一不长了颗七窍玲珑心,谢姝能想明白的事谢黎只会更早想到,他在开口之前就应该料到这样的后果了。
“是我太心急了,我和她最开始的关系不正当,到现在就会担心那样的事会重演,以至于想要用婚姻绑住她,”谢黎的语气中流露出自嘲,“这样我和她前夫也没有区别。”
他心不定,棋子频频走错,在谢延岐的攻势下屡战屡败,再次赢下一局之后谢延岐收手劝告:“哥你要是累了就早点休息吧,明天家里还有很多事要忙。”
他顺从地离开回去休息了。
书房里又留下谢姝和谢延岐两人,谢延岐收拾好棋盘,起身到书房的冰箱里挑了一杯冰块递给谢姝。
此时舌头上的烫伤已经不痛了,谢姝还是跟他道谢后夹起一块含在嘴里。
她听着谢延岐感慨:“哥那么聪明,竟然会在这种事情上犯错。”
谢姝含着冰块,话音含糊地补充:“感情嘛。”
“五年前如果有人告诉我,家里的长兄会为了爱情抛下经营中的事业,在爱情中和普通人一样担惊受怕再犯错,我绝不会相信。还记得吗?很久之前在后备箱的事情,他那个时候都很冷静。”
谢延岐对兄长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的冷静和强硬。诚然谢家人都有这一面,谢黎却是对此贯彻最彻底的。
记忆里在他和谢姝十四五岁时,作为显赫家族的孩子,就像电影人物不可或缺的剧情设置一样,他们在某次放学后被一伙劫匪绑架了。
当时他和谢姝被塞在轿车后备箱里,麻绳绑紧了手脚,嘴唇被封住防止他们呼救。
从被绑架到营救成功仅有两小时,可谢延岐认为那是他人生最长的两小时——狭窄逼仄的后备箱里只有他和妹妹两人的呼吸声,妹妹的眼里满是恐惧,他相信他的眼神也不会冷静到哪去。手脚充血变得红肿无力,心脏的响声却盖过了一切痛觉。时间被无限延长,每一秒钟的流逝都像迟钝的铡刀划过他们的脖颈。
获救后见到的第一张脸是他们长兄的脸,冷静从容地把他的弟弟妹妹从车后备箱里抱出来,用自己宽厚的肩膀捂住他们的耳朵,屏蔽警笛声和枪声。
意外被谢黎完美地化解,他的弟妹安然无恙,手脚腕上擦破的皮很快痊愈。他做主把这件事瞒了下来,在征求过受害人同意后连父母都没有告知实情,避免他们反应过度。绑匪也被他适当地惩处,谢姝和谢延岐对犯人受到的处罚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可也有谢黎无法插手的部分——自那以后他们两人都患上一定程度的幽闭恐惧症,心理医生长时间的疏导起到的作用微末到无法计量。也是自那以后,这对兄妹就格外厌恶失去权力的感受,他们坚信手握巨大的权力会避免进入那逼仄的后备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