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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尽 古月阿酒 1709 字 3个月前

有时尽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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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唯安”的行李箱中物品不多。

一套英式薄呢西装,一支百利金钢笔,少量法币现金,并无任何函件文书之类。打开夹层,却见两样特殊之物——

其一,是一条宋锦暗花的男士领带。鎏金似的墨痕久藏在不见天日的暗层中,骤然得见光亮,一时熠熠灿然,令聂昭动容。她亦有一条纹样相同的旗袍,正是他送给她的。

其二,是一版边角泛黄微皱的报纸,“东北早报”四个大字印在报头,旁边是日期:

民国拾陆年壹月廿肆日

聂昭再熟悉不过了,这正是四年前那张,重叠着他们二人身影的报纸。她曾将相片的部分剪下,窃喜般悄悄珍藏,想着有朝一日拿给他看。却没料到,他也发现了此中玄妙,竟将整版报纸都珍藏了起来。

她托起那一页,借着窗外月光定定地凝视,不知多少次见到那个女警官的身影穿透纸背,出现在圣索菲亚大教堂门前,出现在他身侧,如此清晰,宛如并肩而立的璧人一双。

今夜的月光真好,真亮,是那么皎洁明彻的,揭开了一切谜底,荡涤着昭昭九州。聂昭却闭上眼,仿佛不愿置身这样的光明似的,只将报纸贴在心口,放任自己沉入黑暗——

他就死在这样的黑暗里。

他死的那天,天上连月亮也没有;他的墓碑上,连一个“宋”字也出现不得。

他永远留在黑暗里了……

她心口揪痛得厉害。一大滴泪从眼角流出,顺着颈窝滑下,洇湿了报纸。她慌忙睁眼起身,小心翼翼地将那报纸摊开在月光下,指尖一分分抚去,眼中却骤现锐色——

凌晨三点,夜空是浓黑一片,陈公馆的书房却仍灯火通明。

厚重窗帘紧紧拉着,丁存良坐在沙发上,脸上带有沉重忧色,踌躇良久才起身对陈雪堂道,“我知道你想给他正名,可你也要明白,一切都要拿证据说话的。聂主任殉职以后,我便是他唯一的上线,我丁某人拿这颗人头担保,组织里从没给他下达过这样的任务!三个月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此番跟随川岛平介出现在日本领事馆又是去做什么。你说他有自己的计划也好,有长远的打算也罢,终究都只是你单方面的猜想罢了,如今摆在我们眼前的,他宋方州就是个化名‘邵唯安’与日本人勾结一气的汉奸,其余一切都不成立!”

“我相信他。”陈雪堂霍然截过话来,浓眉下的双眼显露坚定锋芒。

然而,一连两日未曾休息的他,此刻也觉神昏意乱,定定看了对方良久,却仍寻不到下一句话语来讲。

丁存良看出他的疲惫,也明白他的痛心,无奈叹了口气道,“并非我不信任我们的同志,只是他最近的行迹实在过于可疑!现在我只问你一句,你告诉我,宋方州有什么理由不杀上白石真彻?”

“他没有说,可他必定有缘由的!”

“什么样的缘由,连我们自己的同志也不能透露?”

“他说过兹事体大,多一人知情便多一分差池,事成之前必须绝对保密!”

“既是如此要紧的事,他连上级都不报备,这般无组织无纪律地做事也犯了大忌,你难道还要袒护他么?退一万步讲,就算他当初真有缘由,可如今三个月过去了,他都做了些什么?陈总长,我希望你清醒,不要被私交影响判断!这个宋方州,这些年介入日本商会已经太深,与日本军方也是勾连不清,此人也许是真的变节了!”

“宋方州没有变节。”

沉冷的女声响起,竟是聂昭出现在门口。灯光将她影子拖长,她散着一头乌黑的发,单薄身影似一片飘摇欲坠的叶子,眼神却是坚毅非常的。

陈雪堂没理会她,只闭目沉下一口气,朝门口低喝道,“徐孟冬你是死人吗!我说没说过夫人需要休息,叫你看好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