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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尽 古月阿酒 2041 字 3个月前

聂昭一笑,神容却黯淡,缓缓地道,“相宜阿姨的女儿,年纪应该跟我差不多大,老聂见到我……兴许是想起她了吧。”

薛梦眉没有立即答话,眼里似有痛惜,望了聂昭片刻才开口,“不论是因为什么,总归——”

“总归,老聂待我是真好,眉姐你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些事情伤怀的。”聂昭截过话来,见薛梦眉眼里露了欣慰笑意,不由也跟着一笑。

薛梦眉擡了擡手,艳艳丹蔻指了聂昭鼻尖,“数你这丫头最通透!不愧是我带出来的!”

聂昭反握她的手,恳切道,“眉姐,你跟我到上海去吧!”

不待她多说些什么,薛梦眉已一笑回绝,“我可不去上海!绝不去!”

聂昭不解,“怎么?”

薛梦眉却错开目光,平静神色中有淡淡的寥落。

忽听一道汽车的声响传来,薛梦眉已率先将目光投到了墓园外,细眉一展道,“是你先生接你来了!快走吧,走吧,我跟老聂聊会天儿!”

听她这样讲,聂昭也不好再追问什么,只见黑衣黑帽的陈雪堂从车上下来,站在车旁朝这边望来,显然是在等着她。

“那……我走了,眉姐,你要保重。”聂昭语未成句,眼里却已湿润,喉中涩涩发不出声音来。她只好用力握握薛梦眉的手,听她笑说一句“走吧”,就那么转身行出墓园。

恍惚里,身后飘来一道熟悉的戏腔,转瞬又被吹散在风中——

人生聚散实难料,

今日相逢会故交。

群英会上当酒饱,

畅饮高歌在今宵……

群英会。

岁月似水倒流,流淌在那人的唱腔里,擡眸行云匆匆,恰似谁君年少,风华正茂……

聂昭的眼泪终于落下来。

陈雪堂的汽车一路往北平火车站驶去。

五月的北平,正是乍暖还寒的时节,太阳甫一落山,温度便跟着骤降。汽车发出的白色蒸汽从前方滚滚吹来,模糊了窗外的一切,俨然大雾茫茫,无有昼夜。

聂昭侧头去看坐在后座另一侧的陈雪堂。此刻的他依旧身姿笔挺,双眼望向窗外,保持着独属于军人的威仪,仿佛永远不知疲倦,不会悲伤。

可聂昭却明白,痛失恩师,他的悲伤并不比她少,只是没有表露在她面前罢了。

是不愿引她更深的伤怀么?

还是,她在他心中,并非可以放肆情绪的存在?

聂昭无声沉下一口气,悄然开口,“雪堂,还是没有金太太的消息么?”

她的声音似打断了陈雪堂的思绪。

他微微一愣,转头望她道,“啊,没有。我会继续派人打探。”

这反应明显就是有心事。

陈雪堂倒也没有瞒她的意思,只郑重看着她道,“我在考虑,这次你就不要随我一同回上海了。你带着遥遥,留在北平待一阵子吧。”

“出何事了?”

“你看看这个。”陈雪堂递来一份报纸,聂昭打开一扫便变了脸色——

新闻所占的版面并不大,却清清楚楚地记录着,顾华奇在武汉转移南京途中遭人暗杀,以及暗杀落败,刺客负伤逃走,至今下落不明……

即使那报道上未提刺客身份,可聂昭却比谁都清楚那人是谁!

负伤。

只这么二字,如尖针般刺入手掌……

聂昭感觉眼前一黑,霎时间也顾不得思索宋方州的刺杀何以落败,手上不自觉就颤抖起来,耳边听着陈雪堂说话,却是许久才终于听了真切,“经此一番刺杀,上头必定会对顾华奇加紧保护,想再动手是不可能了。等顾华奇到了南京,难保他会说出些什么来,老师那边已经暴露,我的身份便尤其敏感。”

“那我就更不能留在北平!”聂昭决然摇头,竭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沉吟一刻又继续道,“他顾华奇还没说话呢,我就带着遥遥t躲起来,这不恰恰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雪堂,咱们就照常回去,总归——”

“我明白你的意思!倘若只有你我,我当然也不会顾虑什么,但遥遥还这么小,我不想拿她做赌!”

话音未落,车子猛地急转!

聂昭身子猛地一倾,下一瞬间已被陈雪堂紧紧按倒在怀中,俯身护住。尖锐的刹车声里,她看到徐孟冬迅速将车打向道旁,这才险险将车刹住——

寂静片刻,陈雪堂率先醒神,开门行下车去。

聂昭跟了下车,陈雪堂却将手臂一横,示意她不要近前。车前侧躺着个女子,身体不断颤抖,似剧烈的喘息。

即使只那么一瞬间的凶险,可聂昭看得清楚,他们的汽车根本就没有碰到这个人!也就是说,此人身上本就带着不轻的伤?她忽然冲到道路中央来,是向他们求救的?

聂昭定睛去看,见凌乱长发遮掩着那人的脸,看不清面容,只一道橙红色的丝巾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