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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尽 古月阿酒 1912 字 3个月前

有时尽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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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聂昭并未将李行露的下落透露给宋方州,一言不发便驾车离去,后者也没有拦阻。

吹了整夜的风,回到陈公馆聂昭便发起高烧。

昏沉不知睡了多久,梦里是火焰,焚炉般的红色火焰,温度却是冷的,四面八方朝她迫来,森森寒气直渗到骨子里。

清早,聂昭自湿汗中醒来,恍惚听得一道尖锐脆响,霎时便感觉头痛欲裂——

听声音是书房方向,她匆匆赶去查看,正见陈月遥站在门口,手中攥着一把黑色折扇,房间正中是一大摊花瓶碎片,士梅正在打扫。

定是陈月遥又将那把被她搁在书柜顶层的折扇找出来玩了。

聂昭闭了闭眼,擡手拢开覆面的乱发,投向女儿的目光里却怎么也掩不住怒意,“我有没有说过,不准玩这把扇子?”

陈月遥一个激灵,立即躲闪到士梅身后,声细如蚊道,“知道了,遥遥知道了……”

“上回你也说知道了,结果呢?我就不明白,这扇子究竟有什么好玩儿?你踩这样高的椅子去够,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怎么会摔呢,我哪一次也没有摔呀……”

“你还顶嘴!”

陈月遥不说话了,好像不明白妈妈为什么如此生气,就像她不明白,妈妈分明已经三令五申不准她玩这把折扇,可她就是很喜欢……

她委屈地低了头,手中折扇不自觉就攥得更紧了,眼泪啪嗒一声掉在扇柄上。

聂昭心里莫名窜起一股火来,一把将折扇夺过,语声也严厉几分,“我再说一遍陈月遥,不准再碰这把扇子,听见了没有!”

陈月遥良久没有出声,却是蓦地哭喊起来,“妈妈不好!妈妈不喜欢遥遥!我好想爸爸!爸爸从来不会这样凶我!我想爸爸!”

聂昭被她哭得心焦,三两下便将那折扇撕了个稀巴烂,看也没看便丢在地上,随即勒令士梅赶紧将小姐带走。

喉咙火辣辣地作痛,聂昭感觉脚下虚软得厉害,站也站不稳了,唯能倚靠到身侧的书柜上。

她的目光不自觉就落向那把刚被自己撕毁的折扇,但见斑驳破碎,似布满记忆的旧墙裂开的一道道缝隙……

隐隐的,缝隙中鎏金入眼,正是一个“洲”字。

书写着“十洲海错”的折扇,那是宋方州送她的第一份礼物。彼时眉姐便说过,初送扇子不吉利,寓意着“散”。而后一往情深,她下意识便避开了这句话不去寻思,到如今才发觉,还真是一语成谶……

她俯身去拾折扇的碎片,感觉指尖冰冷,周身也冰冷,骨头里却还燃着一把火。

陈月遥的哭喊声渐渐远去,书房寂静下来,聂昭大口喘着粗气,极力迫使自己沉静,脑海中却还回荡着她方才那句话:

妈妈不好,妈妈不喜欢遥遥。

她苦笑一声。

不错,她的确从来都不喜欢这个女儿。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每当她见到陈月遥的眉目,便会想起宋方州来。

思念的滋味太苦了。

回想读书时爱看的那些西洋戏剧,不乏男女主角因纷争战火而各安天涯。她总是想,两情若是长久时,朝暮与否也没什么要紧,相爱便是圆满。可当分离的苦难真正降临到她头上时,便又是另一回事了,原来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整整三个年头了,她未曾有一刻放下,一刻快乐。唯一有所期待的,便是有朝一日与那人重逢,她想告诉他,他们有一个女儿,正在健康快乐地长大。

可如今,听过了他昨夜那番话,这唯一的念想也不复存在了。她甚至不敢让宋方州知晓此事,生怕他会因为那个女儿的存在而转变对她的态度,更怕见到他对遥遥好。只要一想到,从今往后,他最爱的女子不再是她……

即使是他们的女儿,她也一样无法容忍。

这近乎病态的想法,令聂昭对自己感到陌生、痛恨,甚至是恶心。

她根本就不该生下这个孩子,也根本不够格做她的母亲。

聂昭擡手捏了两下喉咙,随即一把关了书房房门,径直便往客厅行去。

眼下天刚擦亮,她记得客厅里有消炎药,随手一按壁灯,几番开关却没见反应,这才发现厅堂里的壁灯坏掉了。

从前在哈尔滨一个人生活惯了,她没叫侍从管家过来,只自顾拿过一张木椅踩上去,踮脚刚好够到灯盏,不料一阵头晕袭来,身子失衡又寻不到把手去扶,就那么直直摔到了地上。

膝盖撞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聂昭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一时头晕目眩,竟不能动弹。她双手攀着柜子试图站起来,脚踝却仍是剧痛,一步也迈不开,只好呼喊,“士梅,士梅,你帮我一下……”

话音未落,匆匆的脚步声已经近前。

聂昭以为是士梅赶来,没有回头便伸出一只手臂,那人却径直揽了她的肩膀,手臂极有力量,拢她靠上他坚实的胸膛,“怎么这样不小心。”

“你,你怎么回来了……”聂昭怔怔地开口,立时便想将手臂缩回,陈雪堂却不放,反而将她揽得更紧。熟悉的男子气息里,她看见他眉头蹙起来,扶在她肩头的手掌蓦然又向她额头探来,“着凉了?”

未及她应答,他已将她打横抱起,一边大步往卧室行着,一边扬声吩咐,“士梅,去请个医生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