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孟——徐副官只说,陈长官有些要紧的事务处理,其余的一概没提。”
士梅恭敬回应着,见聂昭依旧面带忧色,不由安慰道,“夫人放心吧,兴许只是忽然来了什么紧急的事务呢?夜已这样深了,您还是先睡下吧。”
静默片刻,聂昭也唯能点头。
今日从明珠戏馆出来以后,陈雪堂没与她一道回来,而是去了司令部,说是有些紧急的事务处理。岂知,这一去便是十来个钟头,眼下已是凌晨的光景了,竟还没有回来。
想起前段时间接连出现的暗杀,聂昭坐立难安,总是禁不住往凶险处想。
不过,徐孟冬既有消息带回,那至少安危上总是无需担忧的吧……
却究竟是何事呢?
是盛霖公司抢占地皮之事?
还是抵货会又闹出什么大动静?
又或者……
会不会是,他又来了什么消息?
这念头似一根针,反复刺激着聂昭的神经,她感觉心思飘忽得厉害,哪里t睡得着觉。
台灯亮着,聂昭和衣躺在床上,眼神不自觉地就又落到了床头那张相框上去。那是一张拍摄不甚清晰的新闻纸相片,身穿警服的女子英姿飒爽,身边还有个七八岁的男孩,她怔怔望着,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纸张背后的一双眉眼……
不知多久过去,朦胧里终于等来声响,似是有汽车驶进了庭院。
聂昭索性起了身,下床出门去看,却见陈雪堂军服未脱,正伏身在书房里翻找着什么。
见她过来,他有些惊讶,“怎么还没睡?”
聂昭反问,“你还要走?”
“嗯,我回来找一份文件。”
“到底出什么事了?”
“不是什么大事,抵货会的事。”陈雪堂一擡头,见那女子倚门守着,鬓发从耳际松松落下,映出一抹灯色的橙黄,心头忽就一暖。
他停了动作,缓步从书桌后头绕出,微笑冲她道,“脸色都白了,快去睡,不用担心什么,我也只再送一份文件过去便完事。”
见他从容神色,聂昭也放下心来。
她点点头,依言转身往回走,却又驻足,思来想去还是开了口,“你最近有他的消息么?那封信之后,便始终没再有过音信么?”
陈雪堂笑容一滞,眼底忽然转过一丝了然的嘲意,良久才淡淡地道,“没有。”
聂昭的目光黯淡下来,没再说什么话,也没有离开,书房里便只剩下他收整文件的声响,夹杂一道不知是谁发出的叹息。
长久的寂静过后,终是陈雪堂打破缄默,转开了话锋,“对了,盛霖公司的事,我估计要不了几日也就传开了,到时倘若明光来找你说什么,你不必理会,叫他找我便是。”
听他主动提起此事,聂昭面色一沉,目光变幻几番,似在寻找着合适的说辞。
陈雪堂见她神色有异,便径直问,“你不对劲,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他向来都是这样开门见山,直接得令人无奈。
聂昭一笑,索性也不拐弯抹角,就那么沉下一口气道,“我确实有话想说。雪堂,盛霖公司也看中这块地皮的事,你当真早就知道么?”
“是。”
“那怎么不知会我一声呢?画玉难得找我帮一回忙,结果呢,人家欢欢喜喜刚将这戏馆开起来,眼看着却要吃官司了,我这,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陈雪堂略一垂眸,面上却并无什么愧疚神色,只平静地道,“没错,我明知这是桩吃官司的买卖,不过我也说过,他日本人哪日真要打官司,那便由我陈雪堂出面,并不需要梁画玉做什么。”
“是,我当然知道你会将此事担过来,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叫梁画玉安心开好她的戏馆子便是了,旁的无需她操心,你也不用负疚,你本来就不欠她什么。”
“你这是什么话?我与画玉这么多年的情分了,哪里论得上一个‘欠’字?”
“那你还想让我如何?”
“我——”聂昭语塞,迎上那人冷冰冰的眼神,终是忍不住询问,“雪堂,你今夜究竟是怎么了?我又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你哪至于这么……”
她的话说不下去,陈雪堂也没再开口。
缄默片刻,他拿起文件在桌上顿了一顿,就那么从聂昭身旁走过,语声毫无起伏,“我去政府办公厅送文件,你睡吧。”
聂昭沉默以对,见他径直行下了楼去,到门口又驻足。仿佛明知她还在原地望着他似的,他也没擡头,只面无神情地道,“我得去一趟南京,明早就走,几日回来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