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唯独没有想过跟自己有关。
他只想过就算林正海要从中作梗，也只会打压自己，可万万没想到这件事情的结果全部都由自己造成。
也就是说，自己如果不赌那一口气参加这个节目，江屿出会很顺利地以第一名的成绩出道，起码在一开始的时候不会那么艰难。
在回来的车上，他不自觉地点进了微博，查看了这些年江屿出所有的事业轨迹。
出道第一年的时候既要兼顾学校的学业，还要跑那么多的行程，而这些行程的价值不算高，可是他没有选择，所以只能靠着精力不断地跑行程让别人记住他，算下来几乎没有哪天是在休息。
反观魏质，他出道后，代言、节目、舞台都是最好的，因为这些都是当年节目组对外宣称的第一名的待遇，早就签了合同，所以第一名无论是谁都会有这些。
本来江屿出可以走得更顺一点的，本来可以站得更高的。
都是因为自己。
他忽然明白了上次林正海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合理的对赌协议不会使用任何不合理的手段？
也就是说当年自己的那个叛逆举动在他眼里就是不听话，那就是可以随意制裁干涉的。
可是却导致了别人的人生轨迹发生了曲折，林昨风的心脏有些疼。自己当初受的所有委屈在江屿出这儿究竟算什么？
这些年凭什么江屿出要过得那么难？自己凭什么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道歉？
该道歉的应该是自己。
理智告诉自己这件事情对方有知情权，但是自己跟江屿出说了肯定不会被原谅，因为是他自己的前途因为别人发生了变化也不会选择原谅。
是啊，凭什么要原谅。
会记一辈子的。
甚至会恨自己。
他又想到了那个时候公布排名后江屿出的表情，自己那点儿安慰又算什么？现在想来还挺可笑的。
可是什么也无法改变他第二天要唱江屿出的歌的事实，在候场的时候他整个人都绷着，有时候镜头会扫到江屿出。
他甚至会心虚。
“你今天怎么了？”向铃看他的状态很不对。
林昨风摇头：“没事。”
“紧张吗？没关系的，虽然这是第一场需要投票的环节，但是做好就可以了，不需要执着于拿第一。”向铃安慰道。
“不。”林昨风淡淡道：“要拿第一。”
因为这首歌是江屿出的。
向铃啧声：“你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公司没给你这个KPI。”
林昨风没应，盯着直播屏幕，随后道：“要上场了，走吧。”
在前两天公布选手要唱的歌之后，几乎是认识江屿出的所有网友都在疑惑江屿出什么时候发了这首歌。
然后更疑惑的是为什么首次演唱的人不是原创，而是林昨风？
前面的主持人念着串场词：“感谢刚才Sion带给我们的一首很经典的歌曲，配上小提琴音碰撞出了更加精彩的火花。接下来要出场的是最近网络上讨论得十分火热的一位选手，而他带来的歌曲是江屿出学长在刚出道时发布的一首歌曲，这首歌似乎从来没有在任何的舞台上诠释过，而这次他把这首歌交给了节目组，并且非常戏剧性地让即将出场这位选手选到了。”
“知道大家都非常期待，所以话不多说，让我们有请林昨风选手带来钢琴弹唱《捕风》。”
工作人员已经清理了刚才的舞台，把钢琴搬了上去，林昨风顺着地面上的感应灯走过去，安静地坐下。
他的心跳有些快。
随着C大调宁静庄严的声音进入人的感官系统，开头的tro让人听着平稳沉静，不知不觉就静了下来。
舞台中央穿着淡蓝色缀着星光长款西装的人成为了所有镜头的焦点，他端庄地坐在琴凳上，漂亮的手指在琴键上流动。
他垂着眼眸，细腻无暇的皮肤在蓝白色的光下有几分破碎感，整个人看起来安静无害，但是却有几分悲伤的色彩。
他微微擡了下头，靠近面前的话筒——
“只因惊鸿一瞥刻于心底，藏不住的年少情深是咫尺间的距离。”
“只因蓝色暖风吹进窗里，印下温热后逃窜扬起那荒芜的四季。”
林昨风缓缓闭上眼睛，脑海里不自觉地回忆起自己独自在费城的那几年。
“不似漂泊灵魂浸染星辰，途中回忆分秒掩盖吻痕。”
“不似苍凉扶摇吹渡己身，掀起大漠呼啸更叠粉尘。”
中间的间奏旋律越发激昂，他的情绪也渐渐被提了上来——
“风吹起落叶留下你的影子，我捕着风就像是追着你。”
“似梦——似幻。”
“燥热的温度留下夜晚你吹过的痕迹，我听着风就像是念着你。”
副歌部分结束后，他降低了音调，短暂的空白让所有人都沉浸其中。
“循着风的踪迹褪去一身乏力，途经的沟壑映照难觅的关系。”
“旧雨涴染着血泪肆意。”
“以音符为线，勾起日夜往昔。”
VerseB的高潮部分，他刻意降低了一个度，微微拉长——
“风吹起额发染上你的味道，我捕着风就像是追着你。”
“像雾像雨——”
“冰凉的触感诉说白昼你落下的印记，我迎着风就像是拥着你。”
林昨风的眼前逐渐模糊，光影捕捉到他眼角残留的水渍。
“留不住的风关不进窗里，看不见的你消失在回忆。”
“捕着风——思念你。”
“孑然一身沉浸在风里，寻找昨夜你留下的踪迹。”
最后的outro他加了一段更加湍急的节奏，随后才渐渐归于平息。
落下最后一指，林昨风的情绪依旧没有停止扩散，他咬着牙，擡了下头。
直到灯光熄灭，他才缓缓起身离场。
“啧，我都听得有些难受。”李韵就站在台下，“你唱出来也没这么难过吧？这就是你指导后的结果？”
江屿出沉着脸，留下一句：“他情绪不对。”
而且最后那段钢琴明显是即兴，林昨风总是会在情绪特别低落的时候奏出这样急促压抑的曲子。
前两天找自己练歌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他想了想随后朝着身旁的人道：“我过去一趟，有事叫我。”
没等李韵说什么，他就不见了踪影。
李韵摇头：“服了……”
这时候主持人正在说着串讲词，她随手点开微博，准备看一下观众的反馈，毕竟这首歌是江屿出的，也不知道网友会有什么反应。
【我在这之前听了原唱，有些酸涩，但是这个翻唱听着也太难受了，太揪心了我去。】
【这钢琴声才是真的调氛围，我要哭死了，lzf怎么会弹这么难受的曲子？】
【我只是来对比一下原唱和翻唱的，可是这两版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失恋就听lzf版，保证哭一晚上。】
【我最近刚失恋，刚才哭了两包纸，这人谁啊？以后别唱了。】
【我儿子怎么了？我看到最后那个镜头都要哭了？这是情绪太饱满了还是真的心情不好啊？】
【我lg差点就流下小珍珠了，这就是近义词指导的效果吗？我去。】
【还以为你两在一起这首酸涩情歌要变成酸臭的恋爱味，没想到这么压抑，你两干啥了？抱一起哭了吗？】
看到这里，李韵才是要哭了，这个林昨风如果真的是自己入戏了，那还真的挺有表演天赋的。那如果不是……江屿出刚才说的情绪不对肯定是真的。
也不知道这人现在去干嘛了。
林昨风下台后直接去了洗手间，他缓解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将眼角未流下的泪轻轻抹去，差一点就在舞台上失态了。
靠着隔间的门许久，他呼出一口长气，随后才开门出去。
走出洗手间的门，擡眸就看见靠在墙上的现在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
他假装没看见江屿出，绕开他往另一头的方向走，他现在无法面对江屿出的眼神。
“林昨风。”江屿出伸手拦住他。
“嗯。”他应着没敢看对面的人，“我要去休息室了。”
江屿出：“你怎么了？”
“没怎么。”他哽咽着，喉咙太沉重了。
“没怎么？”江屿出轻笑一声，语气严肃：“你眼睛那么红难不成是风吹的？到底发生什么了？”
林昨风不言。
江屿出看了眼周围，这里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他拉着林昨风的手腕儿朝着自己的休息室走。
他的力气有些大，林昨风根本没办法挣脱：“你干什么？”
江屿出没回应他，直到走进休息室关上门后才松开他的手腕儿。
“这里没人，现在可以说了吧？”
林昨风迎着光，随后缓缓擡头，看见江屿出眼睛的那一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随后胡诌了句：“你的歌太难受了，所以情绪没控制住。”
“我不信。”江屿出直言：“那你前几天怎么没这样？”
“我……”林昨风有些被逼急了：“你管我？”
江屿出冷哼一声：“我管你，对，我就管了，因为这首歌是我写给你的，你说我管不管？”
听见这话，林昨风大脑突然宕机，一片空白，嗡嗡的。
“这不是……写给你喜欢的人的吗？”林昨风完全没办法将这两者联系在一起。
江屿出背着光，垂下的眼眸敛下一片温柔。
“对，是写给我喜欢的人的。”
“我喜欢的人是你，还不够明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