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生气了?”岑亦白掰过她的脸让她对着自己,嗓音极低,“哪儿被我弄疼了,告诉我。”
“没有……”
他却拿起她一只手仔细温柔地看着。他刚才用领带绑她的手,但其实并没有系得很紧,可是她的皮肤太薄了,又白得发光,稍微勒一下就泛起一片红。
“有点儿红,要不要涂点儿药?”
“拍戏受的伤比这种过分多了,你大题小做干什么,而且哪有这种药。你不会要帮我涂万花油吧,不要,味道太重了。”
“你还记着这事儿?”岑亦白忽然笑了笑。
她笑得很狡猾,眼睛亮亮的,脸颊红润,思绪慢慢流淌。
那还是刚交往的时候,第一次约会,看电影逛商场……一整天逛下来,温榆依旧乐此不疲,可是岑亦白不干了,他还是第一次被人拉着满世界跑,而他还不能拒绝,因为这是第一次约会,他不能扫她的兴,只好由着她拖着自己到处走。
市中心某购物广场,几乎每一家店她都拉他进去走了一圈,后果就是,他的信用卡头一次被刷爆了。
那时候他和岑向一矛盾颇深,大学时他几乎没用过岑向一一分钱,当然他不需要打工,母亲留给他的遗产已经足够他花销,他的日常花费其实很少,平时他几乎不会购物,因此刷卡的额度一直很低。
那天约会正好有商家做活动,在一家店里,温榆被抽中了,是幸运顾客,当天商场的所有店铺她都可以免费零元购——
当然真相是,他找那些商家和他一起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于是那天他的信用卡被刷爆。
这个慌本来不会被揭穿,但百密一疏,温榆用他的手机时,无意间瞄到了银行系统发来的短信,于是这事儿曝光。
小丫头是很有原则的,理论上她不是一个购物狂,有羊毛薅她才会薅,但她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薅羊毛行为,而是她刷爆了男朋友的信用卡……
她当时一股脑就把东西全退了回去,他拦都拦不住。
他当时心情很复杂地对她说:“为什么全退了,好歹给自己留几件喜欢的,比如那款香奶奶家的限量款包包,那根某宝家的绿松石项链,那……”
他话还没说完,小姑娘就对他生气道:“你不要为了哄我开心就使劲装凯子!”
“……”
他当时无言以对。
但他没有装。
他还真是凯子。
“哥哥,我找同学打听过了,在美国留学的花销是很大的,一年少说也要三四十万,今天你一天就给我刷了五十万,哥哥你是疯了吗?你回去以后怎么活?难道你要去街上领救济吗?不行,我妈知道了也会骂我的。”
岑亦白见小姑娘是真心实意为他着想,只好跟她说:“其实,哥哥没你想象得那么……贫穷。”
“那也不行,虽然你现在已经拿到了几家大公司的offer,但你不要太飘了,那边物价很高的,你要为自己多打算,不要被女人的花言巧语骗昏了头。”
“……”岑亦白轻笑着逼近她,“原来我女朋友是妲己转世?别担心,我不是纣王,不会那么败家,倒是你,这几天你把哥哥勾得挺没有定力的,温小榆,我总想亲你,就是街上人比较多,我怕你不同意才一直忍着。”
“……”温榆脸色红红的,眼睛垂下去看着商场光洁的地板瓷砖,声音很小,“那……换一个没人的地方让你……亲。”
“那你给自己留几件喜欢的,我们再找个地方接吻。”
温榆纠结道:“不用了,我其实对这些东西也没有特别喜欢……”
岑亦白叹气:“你眼睛都放光了,还说不喜欢,留几样吧,不然一会儿哥哥亲你,你会觉得不划算。”
“……”
温榆鬼使神差,拼命克制,然后给自己留下了那只香奶奶的包包。
唔,这只包包也没有多大呀,而且平平无奇,但竟然也要十万块一只,好贵额!
她替男朋友的钱包感到很肉痛,殊不知她的男朋友每次和她约会穿在身上的随便一套行头就不止十万块。
然后,她被岑亦白拽去商场的男洗手间的隔间里锁着门亲了五分钟。
他们一直聚少离多,他就好像要把缺席的那些日子给补回来一样,亲得又凶又持久,当然她受不了呼吸不过来的时候,他会很温柔地亲。
可能是乐极生悲吧,她太高兴了,第一次约会拉着男朋友陪了自己一整天不算,他还肯破费送她很贵的东西(程浅浅告诉她一个男的如果太抠是不值得交往下去的),所以她就很顺从地让他亲了好久,久到嘴巴都被亲麻了,后来结束时她腿软,出去时,洗手间滑滑的地板让她摔得非常疼。
后来她是被岑亦白抱出去的,就很糗。
他在药店替她买药的时候她还在嘀咕不公平,为什么只有她摔跤,而他一点事没有呢?
岑亦白显然听到了她的碎碎念,很坏地趁药店的人转身去拿咬的时候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说:“那下次哥哥让你亲到腿软?”
“……”
她拒绝了这个提议。
也许是她的拒绝让某人感到有些不满,于是他用万花油将她摔伤的地方厚厚涂了一遍,而且有棉签他还非不用,就用手给她涂……
涂完药,她浑身都是万花油的味道,就整个一只行走的万花油精。
唔,他不嫌弃,晚上九点送她回学校,在无人在意的角落,压着她又亲。
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他和她谁也没忘,那些发生在日常生活里的点点滴滴,很渺小,可当有人记住它的那一刻,它也会在时光的长河里闪闪发光。
会一直存在吗?这些回忆?
她意识到世上没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可就是因为如此,那些一起经历过的过往才显得弥足珍贵,即使那些点滴的闪光的回忆依旧很渺小。
回过神时,岑亦白走到阳台将玻璃门关上了。
天气预报说,今晚又是暴雨。
身上出了些汗,有些黏糊糊的。温榆看了眼身上皱巴巴的衣服和裙子,脸色一红。刚刚被他揉弄得很不堪,已经不能再穿了。
见她低着头在想事情,岑亦白于是半蹲在她面前,她擡眼去看他,他霎时起身凑到她跟前在她唇上吻了吻,用手撩起她一丝乌发缠在指尖弄。
“想什么出神?”
“没什么啊……就以前那些小事情。”
岑亦白很有兴趣听她说话,坐到她身边问:“从前哪些?”
“嗯……就那些你跟我约会发生的事情。”
岑亦白的眸光微动,沉吟半晌,道:“原来,你还记得。我以为,你早忘干净了,包括我。”
温榆急切地对上他有些落寞的眼睛说:“没有忘记你!我没有忘!”
“真的?这些年有没有想过我?哪怕一秒钟一瞬间?”
“……”
温榆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分手之后的七年里,她没有一天不在想他,可是她逼自己不去想。
无望的未来永远不会再有他的身影,她想他,只会让自己裹足不前,而她不能一直沉湎于过去。
没有谁会因为失去谁而活不下去,她知道。
可这些大道理人人都会说,真正能够履行下去的又有多少人呢?
她也为他整夜辗转反侧地失眠过,为他喝酒喝到吐,半夜从梦里哭着醒过来。
岑向一会接受她吗?
她没有信心,这不是妄自菲薄,而是因为她在挑战一种社会既定的难以撼动的规则,这些规则像大山一样将她不断往外推。
她又出神了,那双眼睛水润而明亮,似乎从不曾被世间的污浊污染过,但这一刻她眼中的不安是真实存在的。
岑亦白隐约察觉到她到底在为什么不安。
他把她抱进怀里。
“这些年,真的有想过我?”
她点头。
“别骗我。否则,你就哪儿也去不了了。”
“什么?”
他咬牙,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