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树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替她念诵未说出口的\"平安\"。
元彬御空而行,脚下的云层被他的气势撕开一道裂痕。
他掌心握着高祖留下的玉符,符上的血丝正随着他的灵识涌动,指引着方向。
三十三重天外的罡风刮得他法袍猎猎作响,可他眼中只有那片混沌的虚空——那里悬浮着一座由骸骨堆成的山,每根骨头都刻满道纹,正是天道尸身所在。
而在尸山深处,高祖盘坐在由法则碎片堆砌的王座上。
他原本足有千丈的身躯此刻萎缩成常人大小,金纹法袍多处开裂,露出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眉心那道贯穿头颅的伤痕,裂痕里渗出幽蓝的光,正是造世阁特有的\"因果墨\"——那是专门用来抹除存在痕迹的邪物。
\"你来了。\"高祖的声音像锈了的青铜钟,震得虚空泛起涟漪,\"比我算的时辰早了三刻。\"
元彬单膝跪地,望着曾经护持三界的巨神如今这般模样,喉间发紧:\"您说凡人界丢了。\"这是三天前高祖传讯里最让他震惊的话——凡人界作为六界根基,怎么会平白消失?
高祖抬手,指尖凝聚出一团光雾。
光雾中浮现出破碎的山河图卷,本该人声鼎沸的城池只剩焦土,本应轮转的因果线像被利刃斩断的琴弦。\"三个月前,我在巡查轮回海时,发现凡人界的气运柱断了。\"他眉心的裂痕渗出更多墨汁,\"等我赶到时,整个界面已被抹除,连轮回盘里的魂魄都不见了。\"
元彬瞳孔骤缩。
凡人界若亡,六界修士的根基便如无源之水,更可怕的是——\"时雅熙的前尘被篡改,也是因为这个?\"
\"她是凡人界最后一批诞生的先天灵体。\"高祖指向天道尸身,\"造世阁要重炼六界,需要先天灵体作为'引'。
他们抹掉她的前尘,就是为了让她成为新天道的'容器'。\"他忽然剧烈咳嗽,青灰色的血沫溅在法则碎片上,\"而天道尸身里的钥匙...是当年我用半条命封印的'界核',只有它能重启凡人界。\"
元彬终于明白为何时雅熙的因果线会在五年前突然清晰——那是造世阁开始布局的时间。
他想起时雅熙腕间与他同款的疤痕,想起她摔碗时眼里的真怒,心里的火\"轰\"地烧起来:\"他们动了我的道侣,动了我的孩子,动了六界根基。\"他站起身,周身气势如海啸般翻涌,\"这仇,我要亲自讨。\"
高祖浑浊的眼睛突然有了光。
他抬手按在元彬天灵盖上,一道记忆洪流涌入——那是他当年封印天道尸身的场景:无数上古大能血祭,他以巨神之躯硬抗天道反噬,将界核注入尸身最深处。\"要取出界核,需用你的本命法则镇压尸身,否则它会暴走吞噬一切。\"高祖的声音越来越弱,\"记住,造世阁的阁主...是...\"
话未说完,他眉心的裂痕突然炸开,大片因果墨如活物般窜出,瞬间将他的身影吞噬。
元彬瞳孔收缩,挥剑斩向墨汁,却见那些墨汁触剑即散,转眼又在虚空里聚成\"造世阁\"三个大字。
\"老东西,你以为能撑到现在?\"阴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元彬,你护得住道侣,护得住孩子,可这六界...终将是我们的棋盘。\"
元彬反手抽出腰间的水灵剑。
这柄陪他从凡人界杀到仙界的本命法宝此刻发出龙吟,剑身上的水纹流转如星河。
他望向天道尸山,深吸一口气:\"雅熙在等我带糖芋苗回去,孩子在等我教他看星星。\"他的声音里有冰锥碎裂的清响,\"所以,这尸身,我封定了。\"
话音未落,他周身爆发出璀璨的蓝光。
那是水德星君的本源法则,也是彼岸大天尊的道韵。
天道尸山上的骸骨突然剧烈震颤,无数道纹化作黑焰燃烧,像是在抗拒封印。
元彬咬碎舌尖,鲜血喷在剑上,水灵剑瞬间膨胀至千丈,剑尖直指尸山核心:\"以水为印,以道为封!\"
星空在这一刻剧烈颤动。
原本有序运转的星轨被搅成乱麻,三十三重天的云层被撕开巨大的空洞,露出更深处的混沌。
元彬的法袍被法则风暴撕成碎片,却浑然不觉,他的灵识完全融入水灵剑,每一寸都在与天道尸身的反噬对抗。
\"轰——\"
一声闷响传遍六界。
天道尸山的震颤戛然而止,原本燃烧的黑焰化作缕缕青烟消散。
元彬单膝跪地,胸口剧烈起伏,水灵剑\"当啷\"坠地,剑身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但他的目光却亮得惊人——在尸山最深处,一颗流转着五色光华的珠子正在缓缓浮现,正是界核。
\"五行宗,听令!\"
元彬仰天咆哮。
这一声包含了他的道、他的怒、他对六界的守护,竟让整片星空都为之战栗。
远处的星群突然开始有序排列,东方青木之气凝聚成青龙虚影,南方赤火之气化作朱雀长鸣,中央戊土之气隆起山岳,西方庚金之气铸就战戈,北方壬水之气形成漩涡。
而在更遥远的星空深处,一座隐世万年的山脉突然震动。
山顶的青铜巨钟自鸣九响,钟声里带着古老的战意。
有白发老者推开闭关洞门,望着天际的五行异象,眼底泛起泪光;有红衣少女握紧腰间的火焰令旗,指尖微微发抖;有持剑的青年跃上云头,剑鞘上\"五行\"二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元彬抹去嘴角的血,抬头望向星空。
他知道,属于六界的反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