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他指着风铃的影子，\"风铃晃动的时候，影子落在帷帐上，看着就像帷帐在动。夜里起风，风铃撞得轻，影子晃得慢，就像有人在摇摇篮。\"

正说着，那扒墙的小丫头被她娘抱了进来。一看见摇篮，她就伸着小手要进去，嘴里喊着\"宝宝，睡\"。

陈家媳妇笑着把她抱进摇篮，轻轻晃了晃，小丫头立刻咯咯笑起来，小手还抓着栏杆，像是找到了老朋友。

\"这丫头的奶奶，当年就是用这摇篮哄大的。\"小丫头的娘解释道，\"她总听奶奶说'老陈家的摇篮摇着稳当'，说不定是记在心里了。\"

我看着小丫头在摇篮里晃悠的样子，忽然明白，所谓的\"咿呀声\"，不过是老木头记着的岁月。

当年太奶奶哄娃的调子，随着摇篮的晃动刻进了檀木的纹路里，几十年后，风一吹，木头一响，就把那些日子又\"唱\"了出来。

而小丫头的眼睛，不过是认出了这份藏在木头里的温柔——就像她奶奶当年认得出摇篮的稳当，太奶奶认得出娃熟睡的呼吸。

大师让陈家媳妇找了块细布，把摇篮的缝隙都擦了擦，又在栏杆的转轴处抹了点蜂蜡：\"这样木头不卡壳，声音就匀了，听着也顺耳。\"

擦完之后再摇摇篮，\"咯吱\"声果然变得柔和，混着窗外的风声，真像首轻轻的歌谣。

小丫头在里面晃着晃着，居然打了个哈欠，抱着栏杆就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笑，像是做了个甜甜的梦。

陈家媳妇看着，眼圈有点红：\"我太奶奶走的时候，总念叨着这摇篮还能再摇几代人。以前觉得是老糊涂话，现在看这丫头的样子，倒像是真的。\"

离开陈家坳时，夕阳正落在东厢房的窗台上，摇篮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个温柔的怀抱。

宋悦回头望了望，忽然说：\"师兄，你发现没？这些老物件就像个桥，一头连着过去的人，一头连着现在的娃。\"

我想起那檀木里的奶香，摇篮上的碎棉花，忍不住点头：\"就像这摇篮，太奶奶的手温还留在栏杆上，现在的娃又把新的笑声蹭在了上面。\"

大师走在前面，忽然捡起片榆树叶：\"老物件最怕闲。你看这摇篮，在阁楼里积灰时啥动静没有，一摆出来见了人，就把藏着的故事都'说'了出来。\"

路过山脚下的村庄，看见有户人家正在给婴儿做摇篮，年轻的媳妇拿着砂纸打磨木料，老婆婆在旁边指点：\"这儿得磨圆些，免得硌着娃的头......\"

阳光照在她们身上，和陈家坳的老摇篮一样，都透着股暖暖的劲儿。

宋悦掏出小本子，在上面写道：\"旧摇篮不会自己唱，是太奶奶的手，还在木头里摇着日子。\"

回去的路上，风里带着槐花香。我仿佛又听见了陈家坳的摇篮声，轻轻的，暖暖的，像时光在哼着歌。

或许那些被我们称作\"灵魂\"的东西，从来都不是飘在天上的影子，而是藏在老物件里的温度，是一代代人传下来的、摇着娃长大的那双手。

到了院里，宋悦把小本子放在石桌上，忽然指着墙角的旧竹椅：\"你看那椅子，当年大师是不是总在上面教我们认字？说不定几十年后，它也会'吱呀'着，跟娃们说以前的故事呢。\"

大师正在给薄荷浇水，闻言笑了：\"只要有人记着，它就会说。\"

月光爬上墙头时，我好像听见竹椅真的\"吱呀\"响了一声，像在应和。

远处的风穿过院子，带着点摇篮曲的调子，轻轻的，软软的，把今天的故事，悄悄藏进了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