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僵着身子,让他吻。
细密的吻温温柔柔,落在她的眉梢眼角,鼻尖脸颊,然后缓缓落到了唇,轻轻碰触又重重吮。
是不是吻过之后就要杀她灭口了?
关闻西双手抱住她,慢慢抚摸她的后背。
他的胸膛宽厚心跳有力,寒冷的夜里向她输送滚烫体温,熨得她身心舒畅,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喜欢他的身体,喜欢他身上让人安心的香味。
姿势太温柔,气氛太甜蜜,肃杀的夜里多么不合时宜。
白棠哭出声,没忍住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钻进他怀里。
她咬住下唇,恨自己懦弱无能,千言万语堵在心中,好不容易忍住了抽泣。
可是她除了将脸埋进他的胸膛,伤心欲绝哭断了气,一个字也说不出。
真是没出息。
关闻西轻轻叹了口气,将她打横抱起搂进怀里。
他好像也很难解释清楚,低头亲吻她的唇,不断说,“别害怕。”
陈秘书关上车门,上了驾驶位发动车子,问:“关总,现在回去吗?”
保镖的车已开出去有一段路。
那帮人半夜绑架白棠,关闻西为了引蛇出洞,撤掉别墅的防备,半路制造事故拦路,截停那辆车。
事故是小型剐蹭追尾,但几台车连环相撞,每台车里都是壮汉,下车也不讲道理不谈赔偿,先动手拉住人打了再说。
乡道上没有明亮路灯,也没t有高速巡查,黑灯瞎火里换掉了那台车里的麻袋。
白棠便是这时候获救的。
关闻西默了默,声音很冷静,“跟上去。”
接下来的路没有那么恐怖,当然也没有多么美好。
白棠亲眼见识了杀人埋尸的现场。
下过雪的野地格外明亮,眼睛适应后看得很清楚。
陈秘书将车停在芦苇荡里,保镖的车陪在一旁。
前方山坳处有一棵大树,歪脖子没叶子。
一台越野停在老树下,下来两个高大的壮汉,从后备厢擡起一个麻布袋,扔进挖好的土坑,然后一起拿铁锹往里填土,最后再上去踩踩实,掩上雪,便大功告成。
那个麻布袋,刚才装的就是白棠。
白棠瞬时毫毛倒竖,身子缩了又缩,紧紧贴住关闻西的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关闻西抱紧她,“有我在,别怕。”
她不敢哭出声音,用气声问,“谁要杀我?”
其实脑子里已有了朦胧轮廓,还是不敢相信。
关闻西的唇重重印上她额头,“我会让他们吐干净。”
旁边的车门打开,下去四名保镖,迅速制服那两个壮汉。
他们扛不住严刑拷打,前因后果交代得一字不漏。
想让白棠消失的,是陈念慈身后的陈家。
白棠作为此次事件的受害人,开庭时可作为证人,当场指控。又是艺术品投资公司的主要负责人。
若有人诚心想要栽赃陷害,将全部的脏水泼到白棠身上,多方配合,白棠的消失就可以直接定罪为畏罪潜逃。
白棠和关闻西是合法夫妻,但白棠一旦被定罪,关闻西再想夺回集团主动权,会非常被动。
再加上他实名举报关氏,其整个集团利益于不顾,董事会第一时间会将关闻西踢出局。
陈家背后有人指点。
这一招虽然险,但一劳永逸,能一口吃掉关氏,还能这身上的污点全部赖掉。
谁也没想到,关闻西能护住白棠。
白棠睡得昏昏沉沉,半梦半醒的时候,好像在温暖的怀里。
身上清爽干净,床铺柔软蓬松,周身很暖和。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的时候日暮西斜,窗帘缝隙漏进来一丝阳光,像细细的金线,流水一样淌过床铺。
关闻西将她拥得更紧些,吻她的唇,“醒了?”
“嗯。”她还没有恢复思考的力气,也不太关心外面发生过什么。
两人紧紧相拥,痴痴缠绵,好像这样就永远不会分开。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再想消除会很难。
还有谁想利用她?
好像谁都有可能,谁都有动机。
这次是陈家,下次呢?
可怎么知道这不是又一个圈套?
是不是关闻西做局,做出一场大戏要她亲身体验,让她全程参与亲眼看见,用她的证词去定陈念慈的罪?
影响整个关氏集团的股价,让表哥应接不暇,他在趁机收购。
是利用吗?
白棠翻身上来,按住他的肩膀往下压,然后俯身咬住他的唇。
她默默流泪,不想哭出声音。
泪珠还是顺着柔软的唇瓣,悄无声息落进他嘴里,像温热的海水,也像深海的珍珠,每一颗都滚烫地滑过喉头,融入他的身体。
他涌起一种难言感受,仿佛这是离别前夕,她赠予他的珍贵礼物,要他铭记一生不许忘记。
她的心依旧不属于他,她要走了。
关闻西闭着眼将此刻感觉刻进心里,声音很轻,“对不起。”
她这次听懂了他的道歉。
白棠能理解他的做法,用她做饵才能引出最后的黑手,才能拿到证据定那些人的罪,换了是她,也会这么做。
可她成为他计划的一环,这途中有多少变数?如果劫匪先杀人后抛尸,那么从她离开这栋别墅起,就已经没命了。
他怎么敢冒这样的险?
白棠眼里噙满泪,“闻西哥,利益得失……比我的命还重要,是不是?”
关闻西倏然睁开眼,眼里有片刻犹豫,顿了会儿,“棠棠,那时候时间紧迫,我来不及做别的准备。”
白棠很理解他的样子,轻轻抚摸他的脸,“因为机会稍纵即逝。”
他的确存有私心,他后悔了,后悔将白棠拉入局中。
只想尽快解决这些腌臜事,时间越短,全身而退的概率越大。
他想带白棠去他的闻棠园,看书喝茶,平淡度日。
关闻西看着她,想解释点什么,发现所有解释都很无力。他并不是算无遗策,的确让她陷入危险。
身体已经很契合,以为情感也是这样水到渠成,可不是的,灵魂各自,各有各的想法,不可能融为一体。
她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走,情绪轻易被他牵动,感情里进一步或退一步,从来由不得她。
以为上位就能获得主动权,她慢慢动,欣赏他的失控和低喘,以为这样就算征服了他。
他柔顺地躺在身下,眷恋地,忧郁地看着她。
这是假象,都是假象,不要被他迷惑。
白棠仰起脸让泪水倒流,眼里的泪退回鼻腔,比吃药还苦,张嘴呼吸都是酸涩,等适应了这种苦,轻声问:“你在外面有公司?”
他沉默,喉结轻轻滚动。
白棠点点头,“不方便告诉我。”
关闻西别开视线看向窗外。
窗帘都没拉开,哪有什么风景可看,他是不敢面对她。
白棠印证了心中猜测,笑了一下,“多大规模?”
她不等他回应,因为知道等不到他的回应了,自顾自说,“能收购关氏了,规模一定不小,你准备很久了吧?”
关氏历经三代经营,产业遍及东亚,欧美市场也初具规模。
白棠闭了闭眼,如果他以为她会被爱冲昏头脑,为爱抛弃一切,那么他就猜错了,他注定要输。
大是大非面前,她分得清楚。
她再睁开眼,眼仁黑白分明,眼神清亮带有一丝怜悯,像要给人下最后审判,在这之前,慈悲地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面对她的平静,关闻西的心慌乱起来。
白棠浑身发软靠在他胸膛,喘得很急,声音放得很轻,“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收购关氏的目的是什么?”
她其实心中猜到了,但还是想听他说一句实话。
他不缺钱,想扩张事业版图证明自己?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公司,规模也足够大,不需要做到这一步。
那么是想要争权?他已经是副总裁,虽说不是正总裁,但在股份占比和职权行使上和表哥别无二致。
那么为什么呢?
白棠想起那晚码头所见,对此只有一种合理解释。
他想要的是关氏旗下的船厂和航线,它能动用警方的人,还和穿行政夹克的人夜半交接。
为什么要走这一步?
他追求的是权力?惊险?还是刺激?
只要他坦白,只要他说出难处,她会想办法帮他的,会让他全身而退的。
可是等待她的只有沉默,关闻西一个字不肯说。
白棠哑然笑了,擦干净眼底的泪水,坐起来,声音苦涩而无奈,“我想回家。”
她稍稍擡起身,想结束这场告别情事。
关闻西还没有结束,翻身压上来,“再睡一会儿,明天送你回去。”
为什么是明天?
她知道了真相,他担心泄露消息,不想放她走?
两个人话没说透,又彼此心知肚明。
当然,说得难听一点,他这是软禁。
一起过春节的朋友们都离开了。
这栋房子里所有保护她的人,都成了控制她自由的人。
白棠几乎是笑着流泪,轻轻说:“好。”
她顺从地紧紧依偎他,手臂纤细柔软,缠上他的脖子,主动复上,用最温柔的方式亲吻他。
关闻西这一次格外地耐心,他忘掉了自己,沉迷她的身体。
夜很深,窗外暖阳变成冰凉的月光。
她悄悄起身,回头看了一眼,推门出去。
咔嚓一声,是心碎的声音。
关闻西睁开眼,眼尾泪迹蜿蜒,滚过喉咙。
尝到了苦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