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源懒得搭理他，知道他话是这么说，要是真亏了，心里始终都得落个梗。

他想起之前他哥给蔡正蔚的评价，手辣心不狠，要想在金融界站稳脚跟以后还有的磨。

面试过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方从缘得到了五人的一致认可。

副主席蒋华涛是个高高壮壮的男同学，还笑着同方从缘说他要再去问问郑源的意见。

方从缘不置可否，坐在原地等着郑源的最后面试。

谁想到郑源过来只是简单的问了一句，“你们觉得怎么样？”

他在问另外五个负责人。

其他四人都没吭声，唯有蒋华涛笑眯眯的说，“方同学很优秀，加入优联没问题。”

郑源这才点点头，应该是同意了。

“郑源，既然有新的成员加入，我们不如一起吃个饭庆祝庆祝怎么样？”说话的是一名女生，肤白貌美，就是个子矮了点。

方从缘隐约记得她好像是优联组织部的部长，今年大四了，也是立大的学生。

她一出声，剩下的一名女部长也笑着附和，“就是嘛，一起吃个午饭庆祝庆祝。”

郑源点了点头，又问蔡正蔚，“你去不去？”

“我没所谓。”他淡淡的回了句。

郑源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蔡正蔚不是最反感聚餐吗？他本来也只是客套的问问他。

最后变成了一行八人出外聚餐。

饭桌上，方从缘一左一右坐的是正是那两位女部长。

“从缘，蔡正蔚是不是你男朋友啊？”说话的是外宣部的部长，她个头很高，估摸着至少得有一七零。

方从缘口中正咀嚼着的莴笋尖都差点掉了下来，她有些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

偏头瞧了眼高个女生闪着亮光的双眼，她差不多有点明白了。

等嘴里的菜咀嚼完了，她才慢条斯理的说，“我和他只是同学，大家一起做比赛认识的。”

“……喔。”高个女生有点失落的应了声，“原来他也是琼大的啊……”

左手边的矮个女生却突然出声了，“你不要瞧不起人琼大的学生好不好，蔡正蔚很厉害的，之前我们在MIT交换的时候，他可是代表MIT参加普特南竞赛，而且已经被加州伯克利全额奖学金录取了，你看我们学校有几个能做到这样的。”

她这话一出口，高个女生立马转忧为喜，凑过去低声问她，“你给我说说他人怎么样。”

矮个女生撇了撇嘴，“长得又帅还有才，这种绩优股你不赶紧抓住还想咋的？我要是你，我就立马上。”

高个女生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她也就是耍耍嘴皮子功夫，喜欢人家郑源这么几年了，都还扭扭捏捏的不敢说上几句话呢……

……

方从缘夹在中间听她俩叨叨听得头疼，干脆起身借口去上厕所。她一走，两个女部长直接坐一堆嘀嘀咕咕去了。

这家餐厅位于立大东门外，装潢很高端，看上去像是商务餐厅。

方从缘不想回去听那两人说八卦，便在明净的卫生间里自顾自的照镜子，臭美的照了好一会儿她才从卫生间施施然的出来。

刚出来还没走上几步，就听到了一声轻呼，像是有人在叫她。

回身，长廊尽头站着的人却是高显玉。

方从缘有些恍惚，感觉上次和他见面似乎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缘缘，你怎么在这里？”高显玉的声音很沉闷，眉头也紧皱着。

“我想加入优联，今天过来面试。面试通过了，大家就说一起吃个饭。”她淡淡答道。

高显玉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直到方从缘都感觉到了轻微的不适，他才挪开视线。

“你最近还好吗？保研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他故作轻松的问道。

方从缘没吭声，看着他熟悉的眉眼，觉得他好像憔悴了很多，和记忆里有点不太一样了。

“显玉，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她说的小心翼翼，甚至不太敢看他。

高显玉却突然笑了，他一笑那种阴郁的感觉立马消散了，以往的意气风发又重新展露出来。

他点了点头，“去吧，再见。”

再见两个字他咬得很轻，就像是两个人真的会再见一样。

“嗯，再见。”

擦肩而过。

踏出走廊的时候，方从缘不由回头望了眼，明净的廊道中已经没有了高显玉的身影。

扭头，方从缘径直朝着方才的餐桌走去。

前行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有点怪怪的，就像是有什么人在暗地里盯着她一样。

她四下张望了眼，前方不远处的餐桌上，有个女人直勾勾的盯着她看，两人无声的对视了片刻，方从缘转眸离开。

回到餐桌的时候，大家进餐已近尾声。

蔡正蔚看她回来了，低声问了句，“还吃吗？”

方从缘笑着摇了摇头，她还没开口，有人出声了。

“郑源，佳倩，好巧啊，你们也在这儿吃饭呢？”

声音是从后面传出来的，方从缘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是刚才那个女人。

郑源擡眸向着音源处看了眼，点头示意了一下。

倒是矮个女生徐佳倩笑眯眯的说，“学姐，你也在这儿吃饭呢？”

说完，她又暧昧的朝后张望了眼，调侃出声，“学长呢？是不是也在后面啊？”

宋新瑶脸上的笑意僵硬了片刻，她抻了抻嘴角，问道，“这是？”

她的目光转向了方从缘，虽然她还是面带笑意的模样，方从缘却体察到了几分来者不善的感觉。

徐佳倩笑着介绍，“这是方从缘，优联的新成员。”

说罢，她又站起身冲方从缘道，“这位是宋新瑶宋学姐，是我们学校金融院研一的学姐，之前是优联的副主席呢。”

“方同学也是立大的？”宋新瑶问的有些不确定，这么漂亮的学妹她之前不可能没有听说过。

当时偶然在显玉的手机上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她几乎是一眼就记住了，那样的长相太有侵略性了。

哪怕是高显玉当着她的面立马就把照片给删除了，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只用一眼，她今天就认了出来。

徐佳倩并没有察觉出宋新瑶的异样，仍旧笑着说，“从缘是琼大的。”

“优联以前好像都没有过琼大的学生吧。”宋新瑶面上笑意不减。

郑源却突然出声道，“只要是优秀的学生，不用在乎出身背景。”

一锤定音。

宋新瑶的脸色有片刻的尴尬。

她很快调整了过来，笑着道，“我能和方同学单独聊聊天吗？”

至少在明面上，她的态度是很和善的，方从缘没有理由不答应，尤其是现在还有这么多人在场。

蔡正蔚的唇瓣嗫嚅了几下，最后还是在位置上坐下，掏出手机开始看原油期货的走势图，只是却有些心不在焉。

那个女的不怀好意，他能隐约感觉得到。

“方从缘，我不喜欢兜圈子，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认识高显玉吗？”宋新瑶沉声问道，出了包房，她面上的笑意半点都没有了。

高显玉这三个字从她的嘴里一吐出来，方从缘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认识啊。”她笑着回了句，就像是没有半点猫腻的模样。

宋新瑶深吸了一口气，拧眉问她，“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她的声音比刚才大了几分，有点逼问的意思。

方从缘并不回避她的视线，淡淡说道，“就只是认识的关系。”

至少现在是这样的，她在心里冷情的说。

宋新瑶显然并不相信这样的回答，秉着宁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的理念，她冷冷道，“我和显玉已经定下来了，等他明年一毕业，我俩就结婚。”

“……恭喜你们。”很平静的声音。

“……”

她的态度实在是太冷淡太平常了，宋新瑶有些吃不准自己是不是真的误伤别人了。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高显玉已经走了过来。

眉头紧皱着，不耐烦的问她，“你在这儿干嘛？”

话说完，他隐晦的看了眼方从缘，眼里有着歉意。

也许是女人的直觉，宋新瑶在高显玉开口的那一刹那，就肯定了他们之间肯定有什么。

甩开高显玉伸过来的手，宋新瑶指着方从缘厉声问道，“你说，是不是她？！”

她的声音没有了一开始的平静和傲慢，有些歇斯底里的感觉。

食指也直勾勾的伸了过来，距离方从缘的面颊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她的指甲很长，上面涂有亮红色的甲油，还有几颗小方钻，高显玉看得心惊，忙伸手将她的手掌拽了过来，沉声问道，“你还回不回去？”

“我不！高显玉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我绝对不会走！”如果说一开始还只是猜测和怀疑，现在的宋新瑶已经是深信不疑了。

方从缘扶额，有些无奈的看着眼前这荒唐的一幕，“你们慢慢说，我先走了。”

她才刚踏出去一步，宋新瑶就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你不能走，你还没有说清楚！”

“够了！宋新瑶，你今天发什么疯？！”高显玉低吼了一声。

这是方从缘第一次看到他发火的模样，森冷，阴沉，就像是换了个人。

“我发疯？哈哈哈——高显玉，到底是我在发疯还是你在发疯？！”宋新瑶狠狠的甩开他的手，“你想和我分手是不是？我偏不！”

“反正只要高伯伯和高爷爷不同意，你最后都只能和我结婚！”她咬牙切齿的说。

说着说着，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有时候宋新瑶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坚持着什么，也许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高显玉，俩人已经快要结婚了，所以她承受不了失去他的代价，那样她会沦为圈子里的笑柄。

这对于她而言，是毁灭性的打击。

看到宋新瑶哭泣，高显玉有些烦躁的扒了扒头发，他本来就留的很短，现在也没什么可扒拉的。

他无奈的轻叹了口气，试着和她讲道理，“新瑶，我们并不合适，分手对大家都好。”

宋新瑶没再理睬他，她紧紧地攥住方从缘的手腕，哽咽着说，“你不是说和他只是认识的关系吗？你去说，就说你不喜欢他，快去呀——！”

颐指气使的语气。

方从缘皱眉，凝神看了她一眼，沉声道，“这是你们之间的事，和我无关。”

高显玉浓眉紧皱，眼中复杂一片。

宋新瑶气结，她深吸了几口气，还想再说什么，有人推门出来了。

“你们聊好了吗？”是蔡正蔚。

看到眼前这两女一男的场景，连一贯镇定的蔡正蔚都隐约有些尴尬。

“发生什么了吗？”

“你是她的男朋友是不是？你知不知道她脚踏两只船？！”宋新瑶伸手指着方从缘大声斥责道。

包房本来是隔音的，可是蔡正蔚出门的时候因为眼前的一幕太过吃惊，而没有阖上门。

宋新瑶歇斯底里的话一下子就传进了包房诸人的耳朵内。

本来还在里边吃喝玩闹的五人闻声跟了出来。

趁着她松手的当口，方从缘立马朝着蔡正蔚的方向走了过来。

“对不起。”她低低的说了声，莫名的凄怆。

蔡正蔚没吭声，冷眼旁观眼前这荒唐的一幕，直到宋新瑶的视线直勾勾的看过来，他才沉声道，“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难怪了，就是因为她没有男朋友，所以才来勾引别人的男朋友！”宋新瑶大声讽刺道。

高显玉已经不想再说话了，这是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最丢脸的一刻，他径直伸手过来拉宋新瑶，宋新瑶却使劲的哭闹挣扎。

场面一片混乱。

郑源有些烦躁的在座位上坐了片刻，听到外面的争吵声更大了，他还是起身走了出去。

一贯言行得体的宋新瑶现在双肩直打颤，脸色苍白一片，已是泪流满面，高显玉站在一旁一脸阴郁之色。

看到郑源出来了，他几不可见的点头示意了一下，眉眼间有些许尴尬。

“方从缘，你就给宋学姐道个歉呗。”徐佳倩轻声说道，她和宋新瑶的关系一直都很好，私心里自然会向着她一些。

徐佳倩的话骤然响起，宋新瑶本就颤抖的双肩瑟缩的更加厉害了，她擡眸望了眼四周，似乎这才意识到周围已经站了很多人。

他们是在看热闹？还是在嘲笑？

宋新瑶突然觉得窒息。

……

“我不会道歉。”方从缘的声音很冷，就像是三伏天中陡然刮落下来的冰雪，“因为道歉意味着我真的做了不好的事。”

她顿了几息，沉声说道，“但是，我没有！”

其实，话出口的一瞬，方从缘是有些心虚的，因为的确是她去主动撩拨的高显玉，不论她知不知道高显玉是否有女友，这件事的□□终究在她。

混乱的场面有了短暂的寂静，针落可闻。

她严肃的表情过分的认真，不知道是怒是惊，抑或是悲伤。

郑源不知道怎么的，脑海里下意识的就出现了刚才蔡正蔚说过的话，“其实她挺不容易的……”

宋新瑶没有再哭闹，她垂着头，一声不响，而高显玉。

他面上的低落与难过就像是要溢出来一样，将他冷静的假面打碎成了片片渣滓。

他没有再看方从缘，甩开宋新瑶的手，径直朝外走去。

宋新瑶站在原地发怔，直到徐佳倩再次出声安慰她，她才猛地转身，朝着高显玉的方向追了出去。

就像是荒唐的戏剧陡然间谢了幕，诸人的面色颇有些耐人寻味。

“我先走了。”蔡正蔚是最先回过神的，冷冷的说了句。

话说完，也不待诸人应声，他便提步朝外走去。

郑源看了眼他已经快到转角处的背影，觉得他似乎是有些不高兴？

“我去送他。”郑源冲身后诸人说了一声，跟着追了出去。

他俩一走，气氛中透露出的只有尴尬，方从缘觉得自己连站在这里都像是多余。

她抿了抿唇，低声说，“我也走了，再见。”

只有蒋华涛笑着回了她一声，“再见。”

走廊里的灯纯白透亮，周围是明净的镜窗，与乳白色的地板辉映在一起，整个看上去就像是一间镜房。

她纤细的身姿慢慢走远，影影绰绰间，很快就消失了背影。

直到彻底看不到她了，蒋华涛才收回视线。

徐佳倩看他那样，凑过来推了推他的肩，“你们这些直男是不是就是喜欢这样的啊？”

“哪样的啊？”蒋华涛顺着问了一句。

徐佳倩撇嘴，“就是方从缘这样的啊。”

话说完，她踟蹰了片刻，按耐不住的说道，“我看高显玉学长好像还真的蛮喜欢她的……”

蒋华涛没有作声，白了她一眼。

走出餐厅，和煦的暖阳下，无论是远方的山峦还是近处的琼枝都已经披上了秋色，大片大片的橙黄中已经看不到一星半点绿色的踪影。

方从缘掏出手机看了眼，居然已经快到两点了。

时间总是过得这样快。

她正低头的刹那，有车开了过来。

“上车。”茶色的车窗慢慢摇下来，是郑源。

见她还怔愣在原地，郑源有些不耐的又说了声，“我要送蔡正蔚回去，顺带捎上你。”

“动作快点，这边不准停车的。”

“……”

方从缘透过车窗的缝隙向后看了眼，蔡正蔚坐在车后座上，正在电脑上鼓捣着什么。

她打开后车门迅速地坐了进去。

蔡正蔚的视线还是胶着在电脑屏幕上，并没有擡头看她，连招呼都没有一声。

哪怕是再迟钝的人都能感觉到他的不悦，更何况方从缘本就是人精。

她斟酌了片刻，轻声说，“蔡正蔚，对不起……”

蔡正蔚没吭声，手上仍是鼓捣不停，等电脑成功的连上了外网，他才转头看向方从缘。

“你要是没有做错事何必来道歉。”平铺直叙的腔调，让人很难听出喜怒。

方从缘静默了片刻，柔声道，“我向你道歉并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我给你带来了麻烦。”

她并没有显露出落寞的情绪，眉眼间还是淡淡的，疏离的，像是水墨画一样，但是看在蔡正蔚的眼里，却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伤。

他错开眸子，收拾了一下波澜起伏的心绪，尽量平和的说，“好了，不说这个了。”

前面大约是到了红灯，轿车在路口停了下来。

郑源突然出声道，“虽然蔡正蔚同意你加入我们的团队，但是，我还没有同意。”

方从缘点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刚刚想了想，也懒得考验你，这样吧，你如果能通过燕大金融系的笔试和面试，证明你还是有两把刷子的，那我就同意。”

话音刚落，街口的红灯已经转向绿色，郑源发动车子，只听到她轻笑着说了声，“我会加油，努力成为你们的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