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和土的味道,血腥的味道,人潮哄闹着相聚又散开的味道。
她头晕,像饿了三天三夜那样晕;她头疼,比之前挨过的每一次打都要疼。但是她很兴奋,仿佛获得了新生一般。只要把自己当成一具行尸走肉,就不会感受到鲜活的痛苦了!
她自己堕落下去,还有谁能让她尝到落差的挣扎?
镜子里的全家福破碎了,姜弋看到那些嬉笑着围着她殴打的学生。
“还没被打够是不是!”
她向着幻境挥出一拳。之前她是他们的目标,后来她是他们中的一员。她烫染了头发,她逃课,她带着别人打架,她除了早恋什么校规都违反。
学生们被她打散了,姜弋看到那些对她摇头叹息的大人。
“二中的学生啊……这辈子算是废了。”
废就废了,用你说?轮得到你告诉我?你是对我有什么大恩大德吗,我还非要觍着脸上进给你看?我就是要自己舒服!
我就不努力!我不改!凭什么都是你们抛弃我却要我一直追赶啊?我不走了,我就在这里了!上进心?给你们最爱的好学生乖孩子吧!自甘堕落又怎样?你们也就是说说而已没打算拉我起来!
那你就烂掉吧!
你烂掉吧!
烂掉……
大人们的嘴脸飞速地旋转起来,姜弋看到林笙急切却疏离的脸。
“姜弋,你再自甘堕落,连我这好人也对你爱莫能助!”
是我想堕落的吗!是我想堕落的吗!你那么好怎么也不等等我?
林笙朝一个台阶向上攀登着消失了,姜弋看到颜小溪无波无澜的双眼。
不要!你不要说!不要连你也——
姜弋紧紧地箍住她:“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又蠢又笨又奇葩,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姜、弋?”颜小溪在她的怀抱间微微挣扎,“我刚才什么都没有说。”
“没有说?”姜弋狂热地摇着她的肩膀,“没有说,但心里这么想对不对?”
颜小溪被她像个布袋似的晃着:“蠢或笨,以及奇葩的定义你都不符合……”
“我不要听定义!说你内心真实的想法啊!”
“我真实的想法就是你不符合定义,所以我不会认为你又蠢又笨又奇葩。”
“哪里是这个东西嘛!”姜弋松开手,捂住脸埋下头去,“我不是让你做判断题,我是让你感觉啊!感觉懂不懂?”
“我在生理上对你没有排斥。”
“所以?那就是心理上有了?”姜弋笑着,笑着,笑得嘴角都要裂开,“你也承认了,只是生理上不排斥对吧?”
“心理上我无法判断。”
“你就说句不排斥让我好受点要死啊!”
镜子还在高高照着,姜弋看得清楚,那个人,双眼皮、高鼻梁、卷翘睫毛,那是她自己!姜显达、莫娟、姜天,看不起她的人们,还有林笙,全都长着她自己的脸!
她赶不走她自己的影像!她作为痛苦的源头永远地在那里了!
颜小溪还在像平常一样解释着:“我的情感功能受限,确实无法下结论。”
“谁问你了!”
姜弋用力把她的话掐断。
“轮得到你来评判我!他们也就算了,连你也来’判断’我,好准备什么时候丢下我吗?我告诉你,白日做梦!”
一个气势汹汹、不顾一切的吻,宣泄爱与占有欲的象征——前者只是后者的托词。
但是她竟然在挣扎!她躲闪着想要推开自己——不行!不行!别人可以推开我,只有你不行!因为我只有你了,我只剩下你了!
她紧紧束缚着对方,不给最后一丝逃脱的可能,直到她自己也快要在这缠绵凄切的吻中窒息。
“我去你的自由平等!从现在开始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了!”
空气中回荡着她的狂笑。
“听到没啊?我只有你了!”
“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