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旗其一
“欢迎加入我们。”年轻的女人顾盼飞扬,一旁的中年男人冷淡漠然,“你为什么想要加入我们呢?”
“因为我想追求真正的正义。”
“所以为什么一定选择我们?”
“因为你们是真正的正义。”
“那为什么不找别人追求呢?”
“因为他们以为自己是真正的正义。”
谢端霖是一个孤独的人。孤独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他没有任何朋友,一直踽踽独行;孤独也不仅仅是精神上的,他找不到知己,全部人把他当成异类。
孤独,贯穿了他身心的每个方面,是他一生未能摆脱的谶语。
他是个孩童,听父亲抱怨领导的无理压榨。他幼小稚嫩的情绪被揪着,对,对,这样的坏人,就该拒绝与他为伍!
可为什么,父亲对着欺压他的领导,露出讨好谄媚的笑容?
“他不是坏人吗?为什么要和他好?”
“小孩子懂什么,得罪了领导我们一家人喝西北风吗?”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在书本里像山一样的父亲变得朦朦胧胧了。
他是个学生,一副死鱼眼睛的呆样。老师指责着他“不够朝气蓬勃”,将本属于他的荣誉夺走。
不够活跃有什么错!不够开朗又怎么能算是错?
哦,那你想要什么罪名?不够关心集体?不够团结同学?被边缘化了竟然不求着融入,还正好有了自己的一方小天地?
这不是罪名!这不是罪名!孤独不是罪!
“为什么不能是大家都错了?”
“唉,高分低能的问题学生。”
随着一声似充满悲悯的叹惋,他明白自己必须在有病的世界茍且求存了。
他是个精神病人,正在接受正常人的拯救。他是不想来的,但家人打着骂着将他逼来。医生堆着假笑,翻阅起一沓厚厚的表格。
“你有一定的反社会人格倾向。”
我才不是呢!你们的检查有问题!我一直是善良的正义的!
“你对你周围的人评价负面,而且非常偏激。”
他们就是那样黑暗的人!难道说实话也是有病吗?
“你无法适应社会的规则。”
我为什么要适应错误的规则?
“你认同以暴制暴。”
这才是正确的!这才是对作恶者同等的惩罚!
“还有一点。”医生怜惜地看向他,“你自称被’鬼’附身了,鉴于你的人格特征,这可能是一个博取关注或标新立异的谎言,如果不是,那么你存在相当严重的幻觉。”
“这不是幻觉!这是真的!我的身体里真的有鬼!他还对我说话呢!”他求救似的在空气中胡乱抓着,“我没说谎,真的有鬼!它就在这里!和我在一起!”
医生无奈地摇摇头:“幻觉和偏执都非常严重,安排住院治疗吧。”
“我没病!”
他发现自己掀不动桌子,于是将桌面上的东西都扫了下去。茶杯摔成碎片,笔散落一地。
“我说了我没有病!是他们有病!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为什么……”他慢慢擡起头,眼中裂出狰狞的血丝,“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们也有病!所有人都有病,所以我的没有病在你们看来就是有病!”
“给他打镇静剂。”
他向前跑着,不知道去的是哪,也不知道围堵他的是人形还是鬼魂。路的尽头站着一个女人,她身上有种格格不入却璀璨夺目的光芒。
“跟我走吧,我不会觉得你有病。”
不想说话,不太相信她,不知道要去哪里……真的从牢笼似的医院逃出来了?女人并没有和他谈话,她随手向窗外指去,那是一个卖菜小贩的孩子。
“如果他知道自己注定一辈子当牛做马,还会感激被生下来吗?”
谢端霖感到一股触电似的酥麻。她怎么这么敢说!她说的正是他想说的!
“我也这么想,我认为活着痛苦的人被杀了不算犯法,可他们说,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
“都有伺候老爷们的权利吧?”女人一声冷笑,“他的人生已经没有意义了,也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