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临柏
这一日终于还是来了。
临柏心下一紧,当即擡头去看赵予墨,后者神色凝重,眉头已经皱成了一峻小山峰。
此刻他也正巧低头向临柏看来,四目相对,无需言语,他们便已知晓对方心里的想法。
优雅从容的公主对镇北侯点了点头,示意他无需顾虑,尽管前去。
赵予墨瞧着他耳边摇曳的绒花,点点头,即刻动身。
事情来得急,赵予墨走得也急。临柏起身目送他快步离去,心里总是有些不大安稳。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仿佛什么事正朝自己步步逼近,而且越发急切。
闷得慌。
临柏走回桌案,默然坐了一会儿,心有所思,命小玉拿来壶酒放在桌上,静心等着赵予墨归来。
临近子时,赵予墨神色匆匆回了府。
见着临柏,他欲言又止,少年却已经明了他想说什么,对其抿唇一笑。
“兄长”他语气平和,没有半分勉强,“我已经长大了,你不必太担心我,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他擡手交叠,躬身给赵予墨行了个男子揖礼,诚然道:“不能随兄征战,乃临柏心之大憾。只得在京中为兄祈愿,望吾兄早日凯旋。”
赵予墨怔了一怔。
他不仅是以爱侣的身份与他说话,更是以一个男子,心家国愿海晏河清的臣民身份在同自己交谈。
临柏为他斟了一盏酒。
赵予墨举杯与之对饮,入了口才发现,竟是桃花酿。
不是他们埋在郊外庄园的那一壶,但赵予墨却明白临柏的意思。
借酒抒意,临柏这是在告知赵予墨,他等他回来,再去喝桃花酿。
镇北侯心头一热,重新审视起面前的少年,此时此刻才真正意识到,他的柏儿长大了。
不仅是五官长开,身高挺拔那么简单。他知事明理,从容淡定,都让赵予墨觉得感动欢喜。
他相信,万一哪一日自己出了什么事,少年也可以平安无恙在这汴北京都好好地生活下去。
当然,他不会将这些丧气话说出口。
时间紧迫,赵予墨得了皇令,连在家里多吃两口饭的闲工夫都没有。急匆匆换上临柏头一次见到的将军红银盔甲,赵予墨往肚子里塞了好几块馒头,便拿上了长枪利剑与部队一块儿踏上征途。
星夜说说,月明高照。
赵予墨骑着毛色油亮,在月色下仿佛一颗硕大的黑珍珠的黑色战马,走在兵阵最前方。出了城门,他心有所感,倏然回头,便遥遥望见了站在城墙顶上的那个纤细而醒目的身影。
就站在当时赵予墨坦言要将他送出城的那个地方,身旁的小玉提着灯笼,恰好照明少年眉眼模样。
秋夜寂凉,寒风萧瑟。
过了十五的月已然残缺。
清冷的月光之下,眉目如画的少年乌发为风抚动,却孤独如月,遗世独立。即便他身旁站着小玉与孙昭,也始终超脱于尘世之外。
让赵予墨不禁想起新婚第二日,他出门一趟回房,瞧见目不识丁,口不能言的临柏独自一人端坐在榻上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