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大结局(1)
半年后。
刚过去的那半年,对郝湘东没有多少意义,他全身都沉睡未醒,睁开眼睛只是昨天的事。
此时,北京,某医生,病房。郝湘东被推去做了一些机械拉伸康复治疗后,给推回,旁边一直跟着玉雨春。护士退去,病房里只剩玉雨春与病床上的郝湘东,她又开始做她的事情,为他按摩。无论他有多少康复治疗,她半年里从没间断为他按摩。全身的,一点地方不落。
这个身体按着还和一天前一样,按到哪都没反应,里面给压制住了生命。今天,此刻,它一样的平静。但,却多了一股更生硬的排斥,从郝湘东的大脑往下传,只是传达不到玉雨春的手。她还是一直来的感觉。
不过,玉雨春知道一双如冰似火的眼睛盯着她,从它们睁开那一刻就那样。
她不去看,只做她的。做到他的胸部时,却再避不开他的眼晴,那里面表达着无比的羞愤和恼怒。恨这双手仍然在触摸他的身体,而他却只能让她触摸。
玉雨春眼里的泪滴下来,打在他的胸上,再按去的部分,有些滑。
“不想用我不想看到我那就快站起来吧,把我赶走。”她压了压情绪,带着泪迹的眼晴斜向那双眼,唯一,郝湘东可以表达情感的地方。冷道,“告诉你,你躺着的这半年,我天天摸,天天这样!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不是不愿意吗你反对呀,你赶我走啊!郝湘东你也有今天!我就是天天这么来羞辱你,天天!“
那双眼睛暴鼓了会儿,闭上了。
玉雨春哭泣,手软的再也使不出力,坐下去,头俯到他身上。“你倒是起来赶我,掐死我啊……你太坏!太狠心。我有对你多少假,可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你呢,对我有一点真情吗你就给我一点,我走的也安心,你从来没有,你就不当我是个人!你以为随便买样东西放那儿不想要了就扔了,你有钱就可以妄想……”
玉雨春哭了会儿直起身,冷静了下,说:“郝湘东,你要的东西,我已经签字了,你站起来后我就走。你随时拿着去办手续。这次是真的!你要不想看到我,就快点站起来,好起来……”
郝湘东眼睛没再睁开,可眼窝那儿一阵阵的收缩,颤抖。充分证明,郝湘东的思维与听力完全正常。
张书记来看望,同行的还有赵铎,唐亚楠。郝湘东闭上眼晴,什么人进来也不看。他觉得自己身上就差一块水晶棺木,让人一囤囤的看着,瞻仰。他想到自己半年来就是这样不断地被人“瞻仰”,真恨他此刻竟然叉峥开了哏。
慰问过,一行要走。唐亚楠要留下来照顾几天再走,张书记另有事,明天才离京。接着回K市的只有赵铎。唐亚楠与玉雨春往外送,将出门时,唐亚楠向赵铎关照一句:“赵书记路上慢点。”
赵铎没吭声,略点下头。他从进来就一直没说过一句话。郝湘东没想到同行的还有赵铎,听唐亚楠叫赵书记后,猛一下睁开眼,眼珠找向赵铎。
大家一块往外走,没再注意郝湘东。听后面闷闷传来一声:“嗯……”
都听到了,齐回头看。郝湘东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呢。又拢回床边,欣喜地司:“郝东,刚才说话了你说什么说清楚些……”
郝湘东脸上憋的通红,眼珠只是死盯着赵铎。
赵铎注视了他会儿,坐下。唐亚楠拽拽张书记,示意先出去。玉雨春也一块跟出去。
“想问什么”赵铎淡淡地看着郝湘东,没见眼里有几份对病人的温暖。
郝湘东却又闭上了眼晴。他想问的,赵铎知道,他睁开眼晴后便千万声地在心里问,可又压下去。想知道,又怕知道,只是听了赵铎的名字,那份冲动给无法抑制地唤起。赵铎要他问了,他又退缩了。他怕知道阳纯雪什么样。死了,他接受不了,活着,他能这幅样子见她
他要忍受这么躺在床上一辈子,再也见不到阳纯雪吗郝湘东感觉有火焰在胸里燃烧,却只能五脏六肺受煎熬。除了剧烈的眼窝抖动,全身死静。
赵铎也知道郝湘东最想知道什么,可不是很痛快想说。沉默会儿,站起来,才缓缓说道:“她活着,只是我们都不知她去了哪儿。好好治疗吧,我们等你回去呢。”走了。
唐亚楠留下来,玉雨春先回家。
玉雨春在北京生产。郝母猜的不错,孙子。如今已八个月大,虎头虎脑,放在学步车里前冲后撞,玩得生龙活虎。王阿姨一旁紧着护卫,郝母坐在沙发,看着,笑着。不自觉地,眼光就在孩子身上找儿子的影子。说实在的,很少,像他妈的多。生下就没见过爹是什么模样。
当然郝湘东也没见过这个儿子。
玉雨春推门进来,先叫了声:“妈。”
郝母嗯了声。玉雨春又去看儿子,儿子康康自妈妈一时门就眼晴发亮,盯住了,并张开小嘴,伸开小胳膊,嗯嗯地求抱。玉雨春俯身抱起来。
王阿姨去厨房。
“张书记他们来看湘东,唐主任留那儿了,我回来看看。”玉雨春向郝母解释说明回来的原因。
“嗯。上去歇会儿吧,我看着康康。”
“妈你歇着吧,我不累,我带他上去了。”
郝母也点点头,随便她。
玉雨春只要在家,不管累不累,都坚持自己照看孩子。不是不放心,是总缺着一点理直气壮。除非她去照看郝湘东,没办法。
半个来小时后玉雨春又下楼来,见郝母不在客厅,进卧室去。
“妈,”她推门进去,叫了声。
“噢,”郝母看看她,“康康呢。”
“睡了。妈,你脚腕好些了吗”玉雨春说着蹲身在郝母脚下。郝母昨天轻微崴了下脚。
“好了,没事了。”
玉雨春还是撂起裤角看看,还贴着止痛膏。不放心,擡头望着郝母问:“走路方便了”
“嗯。揭下那东西来也行了,懒着没揭。”
“好贴贴吧。”玉雨春握着郝母的脚腕,头有会儿没擡起来。
郝母望着那头顶心,也沉默。对玉雨春,郝母感情复杂。作为女人,她能从玉雨春身上看到自己,自尊好胜,自视颇高。这样的性格接受一个爱上别的女人的丈夫,那份滋味,难熬。可郝母也常不由自主滑到母亲的位置,想到玉雨春刚进他们家门时显而就已经对儿子不忠了,也觉得有口气过不去。但,郝母感觉玉雨春对她儿子的心确是真的。特别这半年,承担的伤痛她也看在眼里,不比他们家任何一个人少。
哎,有时人,天堂地狱,真就是一念之间。
玉雨春在想郝湘东醒了,也许就一日好似一日,到她该离开的时候了。越加觉得心里有团话要和郝母说说,可又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妈.对不起……”
郝母打断了,“快去看着康康,别醒了!”
不管玉雨春后面的对不起是什么内容,不管玉雨春是不是有勇气说出那份不堪,其实,郝母也并没有勇气去听。觉得还是不听的好,有些事,糊涂强过明白玉雨春忍下一眼泪去,点点头,“带孩子也很累,让妈受累了。谢谢。”
“没事,两人看那一个孩子,不累。累的是你。”
婆媳很客气,少了曾经有过的亲昵随意。多了,似是而非的尴尬,若有若无的心结。
玉雨春没再说什么,出去。
郝湘东不再急于想知道更多事情,却是憋着劲地配合;台疗,一天十四个小时的康复训练。
但半年又过去,除了双臂以上恢复自如,大脑清晰,能说几句相对简单的词句外,身体并不见太大起色。
郝湘东的承受底线正在崩渍。他觉得自己可能永远这么瘫着四分之三了!恐怖,这也算是个人吗他忍受不了这样不死不活地度日。郝湘东的骄傲和自尊已经在这方床上为阳纯雪屈辱了半年,奋斗了半年,现在,让这一切见鬼去吧!
唐亚楠又来时,正听到郝湘东病房里又狂啸出一声:“滚!”
三个医护人员暂时撤到门外。
唐亚楠进去,见玉雨春愁闷地立于一旁,心里也很是叹了下。玉雨春看唐亚楠,示意她一块往外走,找地方说话。
“唐主任。”玉雨春说的几分艰难,“你们帮着找找阳纯雪吧。”
唐亚楠心里惊了下。干嘛“找她”
“他现在越来越不配合治疗。其实是心急,急着好起来,急着找她去。你们帮着找来吧。”
那你……那你们……那以后……唐亚楠很疑惑这些问题。
“我打听过,雪儿不在老家那边。她又去了哪我就没那么大能力打听了,唐主任你们给想想办法吧。”
看来是真有心,连家乡都去打听过了!唐亚楠看着玉雨春平静的面孔,感觉,她心中的主意早已打定。“那你……”
“唐主任这么聪明的人,还不清楚吗”自然是我离婚了!玉雨春苦笑一下唐亚楠默然。
其实唐亚楠一早就寻找着阳纯雪呢。赵铎也是。当初迫于压力与各种顾虑唐亚楠也没有告诉阳纯雪实情,心里的不安,一直想悄悄给予关照的,不想,回了家乡的阳纯雪一家,从此消失。她往阳纯雪的家乡打听过,得到的信息是,阳父母房子卖了,去女儿那儿居住了。仅有这些。
唐亚楠再进病房,轻悄悄坐在郝湘东病床旁,安安静静的。郝湘东闭着眼睛脸冲另一边,可似乎清楚是唐亚楠,很一会儿后侧过些头来,扫一眼,很平淡地又闭上。
“不想;台了”唐亚楠开口,不客气,“想这样一辈子瘫床上”
郝湘东愤恨地眼神一下又瞪过去。竟一点不避讳词汇,成心刺激他!
唐亚楠哼地笑,“还好,能生气,幸亏能生气,显出点活力,要不,您这么瘫在床上,和死人真没什么区别。”
郝湘东开始咬牙。
“又生气听着不舒服那您教训我呀不治疗,就得瘫着,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您只能听着,一点法也没有。你就希望这样”
郝湘东眼晴恨了会儿,猝然闭上。
唐亚楠又笑,“您不是想死吧一死就听不到看不到了!可您舍的有人这会儿还不知在哪受苦呢,还有,不知是你儿子还是女儿……差不多得五六个月大了吧……”
郝湘东眼睛又盯向她,终于忍不住问出来:“你找过她吗”
唐亚楠惊了下,叉喜,没想到他说话挺利落。“原来你可以说啊,还以为你只会蹦个滚之类呢!早就可以说了是吧就是不愿意搭理我们”唐亚楠又啧啧地怨了几句,才回答,“找过,没找到,我抓紧时间再找。”
郝湘东又闭了眼,“找到,别告诉她……”别告诉她他是这幅模样,如果…
…他还有好的一天,他亲自去找她。
唐亚楠基本理解,叹了声,问:“你知道她怀孕的事吗”
郝湘东没吱声,脸上悲酸。
唐亚楠复叹,“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我是到后来才知道的,当时我也不知道。出车祸时,都快两个月了……”
“这么久怎么刚和我说!”郝湘东带些不满。
“您也不问呀!”唐亚楠说完又叹,“不和你说,你也不要怪,都和我一样心里压力大,不知道该不该说。……这,给你还是我帮你收着”
郝湘东看。唐亚楠晃到他眼前的是个信封。
“这个,玉主任让交给你的,说里面是离婚协议。”
郝湘东又闭了眼睛。
“这才敢和你说点话呀。否则你让大家怎么做怎么才叫帮都为难!”唐亚楠解释开脱一下,又轻松的语气道,“好好治,快点康复。多美好的未来!”
此时,
南方桌城。
一家私立幼儿因。已经放学很久,
院子里,使时间消逝的一点不显匆忙。
园内很宁静。琴声弥漫于空气中,萦绕在
暮色降临,优雅淡定。
一曲结束,阳纯雪看看与她一起坐琴凳上的女孩,笑问:“再弹一首”
“嗯。”女孩点头。
十指落下去。化蝶。空气里更多加了份优美伤感。这味道也散在阳纯雪的心里,心,凝涩了下,嘴角却翘起,浮上淡淡的笑。
幼无园里的孩子早就几乎被他们的父母接走,但这个叫岳依欣的女孩,从来都拖后。女孩跟在阳纯雪身边,挺乖顺,不急,妈妈什么时候来接她,她什么时候都高高兴兴地走。阳纯雪也从不烦,一直陪着她,给她弹琴听,等她妈妈来。
可阳纯雪其实很急,阳纯雪真希望一下班就马上能回到家里。依欣的妈妈十分感激着接走小依欣后,阳纯雪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幼儿因,挤公交车,回家。
阳纯雪父母卖掉家乡小镇上的房子,在这儿买了套小巧的二手房。一家人住着,不算太挤,常来回走动的只有阳纯雪和她的母亲。阳父一天出门,不小心蹭下了两层台阶,把腰椎弄伤了,常常不是卧在床上,就是半躺在沙发。偶尔坐坐阳母“鄙夷”的眼神,“男人,就是脆弱!”
阳父呵呵笑,手拉着他旁边婴儿的一只小手,拽拽,逗:“阳阳,争气,咱是男子汉,别再像外公一样脆弱,不让你外婆看扁!”
阳纯雪回来,刚跑完二百米冲刺一般,吁吁气喘。天天这样!阳母嗔怨逗笑,“你慢慢走回来,你那宝贝儿子会长得更大些,你看着更高兴。”
阳纯雪咯咯笑,放好包,趿了拖鞋往里走。先逗着儿子亲,再看父亲,“爸,还是不行”
“好多了。”
阳父总是这话。可阳纯雪明白,爸该去住院,作手术,他是怕花钱。积蓄都差不多添到这房子里,阳母的退休金不是太高,阳纯雪工资也很一般。一家的生活费用主要来自阳父的退休金。阳纯雪没想到养一个孩子竟等于三个大人花钱。
都不知从哪花去了,可就是钱没了!
阳纯雪摸着儿子的小脑袋,斜倚在床上,对父亲说:“爸,我今天去医院问了,你这腰做个手术的话,手术费和康复理疗费,乱七八糟加起来差不多五万多块钱。我有点舍不得。可我又一算,你现在才五十多岁,你要治好腰,和我们园里看大门的大爷一样,再找点事做,还能一年给我和阳阳赚下至少一万。不多算,按你再给我们挣四十年吧,那就四十万。四十万!不行,爸你得快治好腰,给我们挣钱去,不能老这么白在家养着你……”
阳父伸过胳膊来要打,“你这坏囡,和你妈一样,比着坏!”
阳母笑着过来,“对,还是女儿聪明些,我怎么没想到!不行,明天就去住院。快点。”
妻女的关爱别一番风味说出来,阳父叹一声,想想也是。这么躺着看似省了医疗费,可也挣不来什么。万一老也躺不好,怎么办以后的日子还长,他还得帮妻女撑起这个家呢。点头。“好,住院去。小看你爸,你爸找件事做,一年怎么也得几万!四十年,能挣下一百万。够给我外孙买楼娶媳妇了!”
室内响起母女的笑声。小阳阳也晃着黑眼珠一脸喜色,四肢欢动。
母亲的身份会让一个最幼稚的女孩成熟为女人,从生理到心理。也许这对。
阳纯雪生下阳阳后就向她的父母宣布一条“家规”。这家里不可以有悲伤。
她说,这孩子跟她在肚子里已经尝够了惊吓,忧虑,不能再继续下去。她要让孩子成长在充满阳光和安全感的环境里,性格才会健康。这和身体的健康同等重要阳父母也希望这样。先时大家是尽力配合阳纯雪的这条规定,后,心情真就慢慢自然轻松起来。烦闷不可以驱散忧虑,便欢乐可避免更多不幸,不是仅指客观事实,还有心理状态。
一家人过得没想象中的艰涩。
阳父认可了住院。只是,阳母得靠到医院那边,阳纯雪上班,那谁带孩子便成为问题。阳纯雪想想,没办法,只能请几天假。只是可惜了,请几天假少几天钱。阳纯雪想到这儿,自己笑一下,她现在步步都考虑一下钱的问题,以前那种一张嘴吃完再不管下一顿的活法,离得阳纯雪仿佛几世纪久远。
这样算计着钱的日子里,阳纯雪没动过郝湘东那些财产的心。她没想过为什么不动,因为她就没想过动。就这样简单。
阳纯雪从明天就准备请假,还是陪依欣一块等着妈妈来,顺便想交待一声,明天起她请假,让依欣妈妈和暂时的代理老师接洽好,别让依欣有闪失。
“依欣!”一个男声从背后响起。
依欣回头看去,跳下琴凳,欢快地扎过去,喊着:“叔叔!”
阳纯雪放下钢琴盖,伴着叔侄两人的笑声,回头看。愣住。岳非!依欣的叔叔竟然是岳非。面前的岳非厚实成熟了不少,颌下竞有些浓重的须黑。
“想叔叔没”岳非轮起依欣又收进怀里,抱住。笑着看向阳纯雪,;隹备向老师道声谢,接走侄女。惊愣。脸上动了动,分明是激动,但却上来冷,眼光带上仇恨。
阳纯雪脸上由惊见喜,又隧着岳非的表情变成惊愕。难道这不是岳非,为什么有些仇视她的样子不是岳非也不对,依欣的叔叔就该仇视她吗
下。
岳非放下依欣,慢慢走近阳纯雪,阴阴地声调问:“阳老师”
阳纯雪点下头。
“阳春面”
阳纯雪裂开嘴笑了,岳非无疑!擡起胳膊,狠狠往高出她一头的脑袋上拍了岳非憎恶的裂嘴,恶声恶气,“你还敢这样敲我!”
阳纯雪叉敲了下,一跳,挂到他身上。岳非接住了,长长叹了声,认了,使劲往怀里抱抱。“让你混过去了!我准备见到你后狠狠……狠狠地,教训你。”
阳纯雪笑。“我怎么你了,你要狠狠狠狠地教训”
岳非没管阳纯雪的话,“原以为再见到你还不定什么样呢,还能笑……”还能笑的阳纯雪,太好,什么,他也不记恨了!
阳纯雪觉得他似乎回过K市了,离开他的怀抱,又笑笑。“你毕业回来了
“还没,放假。一句话说不完,走,咱们吃饭去,边吃边说。”
阳纯雪为难地闭下嘴,摇头,“不行,我得回家。”
“家里……有其他人”岳非此时才惊心意识到:笑得还这么好看,不会流落街头时正好被哪个小子拣到,所以,所以吧。
“嗯。”
“我送你。”岳非等不得一句句问,她一句句回答。送她一趟不就什么也知道了!岳非抱起依欣来,等着阳纯雪一块走。
阳纯雪犹豫下,没拒绝。让岳非送回家。
岳非与阳父母笑吟吟地打过招呼,再看阳纯雪从阳母怀里接过阳阳时,眼神错节,那张小脸依在阳纯雪怀里的样子,没人怀疑这是一对母子。他在孩子脸上寻觅着孩子另一半的影子。找到,那剑眉峰骨,那唇边遗露的韵致,都给了证明岳非眼圈红了,垂下了眼晴。
阳纯雪调皮的声音让阳阳喊他舅舅时,岳非擡起眼晴来,用手摸摸那一触即化似的小脸蛋,阳阳竟冲他笑了个。岳非胳膊一伸,冲动地将阳纯雪与孩子一起拥怀里。没在意阳父母是否在场。已经忘了。
他知道了阳纯雪的笑容不是灿烂的阳光,而是磨破心后,结出的茧。心痛。
“我让你无论什么事也等我回去你为什么不听!你不是答应我了吗我回过两次,看你还是那样,就又走了。我再回来时就一切全变了,看不到雪儿了……我给你留下邮箱了你为什么一点信也不给我!你知道我找你找的多苦……”
阳纯雪被锁了多久的泪腺就这样给撬开,哭水奔流。被拥在两人之间的阳阳哇的哭了。阳纯雪急忙从岳非怀里出来,带着泪水笑出满脸明媚,哄:“乖,不哭,阳阳,不哭,妈没哭……”
岳非扭开身体,两眼泪,往脸上划拉了掌,抹去。回身笑着抱阳阳,“给我,我抱抱。”
“你行吗”阳纯雪不放心,擦着泪问着。
“怎么不行欣欣几个月时我就抱过……”岳非拎着阳阳已经过来。阳纯雪提提着心也跟过去。
还好,不算抱的多漂亮,也不算太差。阳阳高兴,伸着小手往他脸上抓。室内又响起笑起,多了层温馨。欣欣见她叔叔和阳老师哭时还有兴趣,看得一劲扑闪眼晴,这会儿见都笑了,无奇可好,扎进阳阳的玩具堆里,自己玩起来。
晚饭,岳非叔侄留在阳家,阳父也挺腰坐椅子上陪着。岳非问:“叔叔,您腰不舒服”
阳父嘿嘿笑笑,“跌倒了伤了下。”
“没去医院看”
阳父想想,实说,“准备明天去住院。”
“明天几点我来送叔叔去。
“不用……”阳父推辞。
岳非自己做了决定,“我七点过来吧,七点行吧”
阳父笑笑,似是而非地答应,没再多说。
阳阳睡了,阳母也坐过来一块吃饭。阳纯雪照顾着依欣吃完,依欣跑开,去客厅自己玩去。阳纯雪说:“依欣是你哥家的孩子你哥和你嫂子都挺忙吧”
岳非呵呵笑,“是不是接依欣老去的很晚我一回来我嫂子就和我说呢,说依欣碰到个好老师,要不她真要疯了!我哥在部队,很忙。我嫂子工作也挺紧张的。我爸去世了,家里就剩我妈一个……”
阳纯雪眼神复杂一下,有些惊有些惑。惊岳非的父亲去世了,惑岳非提的这位母亲应该是他那位母亲,不想,叫得很自然亲切。岳非对对阳纯雪的眼神,笑一下,没解释什么,继续,“老了,脑子不太好用,只一个保姆守着不放心,我哥给接过来了。可他却不在家,虽说有保姆,也少不了我嫂子的事,欣欣又小,确实够忙的。”
“岳非”阳母开口,还有些不太拿得;隹岳非的名字。
“嗯,岳非。”岳非肯定回应。
阳母笑声,“我一直还没搞清楚,岳非是小雪同学吧”
岳非脸凑近阳母,严肃认真,“我不是小雪同学!阿姨,你早问我这句话我还不能肯定告诉您我是谁,和雪儿什么关系。现在,我和雪儿又在这儿遇到,没什么再怀疑的,我肯定,我是她三生的缘份,前生我可能花了下心,她现在惩罚我……”
阳纯雪一筷子敲到头上,呲呲牙。岳非摸头顶。阳父母呵呵笑。玩笑的口吻,但听得出,其心可嘉。看出,是个率性阳光的男孩,挺招人喜欢。只是不知,这个男孩在女儿心里是什么样!夫妇俩均暗自叹息。
阳父再坐不住,要回卧室,阳母搀着一块进去。
岳非望在阳纯雪脸上的目光再没移开。阳纯雪不理会这眼神,问:“还吃吗不吃收了”
“噢。”岳非应一声,站起来,帮着一块往里收。
阳纯雪拿下围裙,系腰上,刷碗。岳非看着,她刷一个,他拿一下,高高的个子,轻轻一擡手就放进碗柜,不需要眼睛帮忙。所以阳纯雪间隙里看他,他都注视着她。没移开过。
她问:“你喜欢我”
岳非抖了下,没想到阳纯雪这么问,可很快以问作答,“你不知道”
“我也喜欢你。”阳纯雪一点没绕。
岳非叉兜身一热,欣喜。刚要开口。
阳纯雪却擡起头,认真看着他,“你说过,就差那一点!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我们永远就差那一点。要是你不能正确认识这点,别再理我。我不想你伤心,你伤心,我也会伤心。我喜欢你,可就是差一点。岳非,记住了。别在我这儿耽误时间。”
岳非心里,眼里,都湿。声音恨,“你非得和我说话这么直截了当就不能委婉点”
阳纯雪垂了眼睛又做事,不多说。
“你觉得你会找到一个比我更多一点的”岳非挺挺胸,更挺出自信给她看阳纯雪收拾完毕,解围裙。听若无闻。
“你不该就想这样吧哈!”
“以后还想见我就少说费话。容忍你这一次啊!”阳纯雪转身走。
“白痴!”岳非狠狠砸过去一句。
阳纯雪心里颤了下,颤上一阵酸痛。那两个字,她已经多久没听到了!冷声甩下句:“以后别再见我!”
岳非第二日还是七点来,送阳父母一块去医院。阳纯雪没上班,家里照看阳阳。如今,在这个家里阳阳已取代了阳纯雪的公主地位,再加后来父亲受腰伤。
所有家务都集中的阳母身上已不现实,阳纯雪分担了越来越多的家务。阳母望着女儿弹琴的五指嫩葱手,不断地贴上创可贴,疼,可也只能压在心里。
阳纯雪除了面条,也向母亲学了一些其他简单厨艺,但阳阳的所有加餐还是阳母来做,阳纯雪很自觉让贤,不与母亲客气,她怕她的厨艺委屈了她儿子。阳纯雪两三个月后便没了母乳,阳阳平时主食奶粉,再配其他各样加餐。
已五个多月的阳阳如今全凭奶粉已很难满足需要。一上午几瓶奶喝下去后,还是嗯巴恩地要吃。阳纯雪想去为儿子做点吃的,叉担心留阳阳自己在卧室。因为觉得阳阳还小,也没买个便宜婴儿车。想了许久,办法上来,在阳阳洗澡用的小浴盆里铺上小被,把浴盆固定在椅子上,将阳阳放里面。
这新鲜,阳阳暂时忘了饿,小手乱抓着盆沿,擡头蹬腿,很想起来看看怎么回事。阳纯雪看着也乐,很满意自己的智慧。一边做饭一边又能看着儿子,挺享受。边做事边幸福。
做最简单,平时阳阳最常吃的蛋羹。
卡,她磕开蛋,像曾经赵铎教给她的样。蛋壳裂开两掰,蛋清基本没沾到手上。又细细地切上点小肉肠。这是母亲长放的。想想,又拿出虾皮,也细细碎碎地慢慢切好。
好,一切就绪,很顺利,进锅蒸。
进锅后阳纯雪感到茫然起来。什么时候算熟了呢她等在旁边忍不住地开了盖,看了多次,最后下定决心:熟了!
开锅拿出来,先尝一口。粗涩难咽,这可不是母亲做出来,白白嫩嫩,细细软软的蛋羹!阳纯雪懊丧,认识到平时还是太依赖母亲了。感受到,看着简单的事情,不实践也得不出理想之花。
看看阳阳,叹:“宝贝,再等等,妈妈再给你重做。”
阳阳看看她,裂开无牙的鲜亮小嘴,咯咯地笑。阳纯雪又乐。重做。
再重做……
第五锅,阳纯雪尝尝,勉强可以,放小碗里一些给儿子去吃,唤着:“宝贝,来了,尝尝怎么样……”
却见阳阳已睡了。阳纯雪放下碗,摸摸那嫩嫩的小脸颊,心里酸酸地想哭。
她就这么让儿子饿着肚子,睡了!
阳纯雪看看那些“废”的,都被她倒进一个大碗里的蛋羹,觉得不能浪费了,也肚子饿了。端到餐桌上吃。一口硬一软,一口粗一口腥,一口热点,一口冷,各种滋味都有,除了美味。室内真静,从没这样安静地只剩下儿子和她过,儿子的睡相,带起满室温存。阳纯雪吃着,看着,却哭了。
门被打开,阳母回来,看过女儿一脸泪水,哽咽着一口一口往嘴里填东西。
心,霎时绞痛,抱住了,饮泣,“小雪……”
阳母知道眼下的女儿,那坚强都是因为心里的痛撑着。痛,夯实在身体里,还没化开。不忍看到女儿的泪水,可又觉得哭哭也好。
阳纯雪却安静下来,拽过些纸来,擦净泪,问:“妈你怎么回来了,我爸呢阳母也擦去泪,叹,“岳非在那儿呢,非要让我回来。……这孩子,一看就心眼好。”
阳纯雪不用多听就知道母亲话
阳母确实很想听到女儿句让她彻底安心的话。恨不得快快有个可心可意的人把女儿的将来给托付了。赵铎这么放弃了,现在竞叉来个岳非,也很不错,比那个赵铎似乎和女儿更融洽和睦。这该行了吧忍不住问:“女儿,你和岳非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阳纯雪眼睛一直望着阳阳,有些沉思。听到母亲问,开口,却是:“妈,我想给阳阳……他奶奶寄张照片去看看。”
“你是什么意思”阳母惊疑。
暮年丧子,看到孙子安慰些。“……看看。”
“看什么!”阳母不痛快,“阳阳是咱家的孩子,和他们没关系。你别傻,惹那麻烦干嘛,搞不好他们还以为你想讹他们呢。多无情无义,你差点死了,连一个问一声的也没有!”
“可我想让她安心点。”让那无赖也安心点。“就寄张照片去,不见面。他们信,会高兴,不信,我心也尽了。”
阳母知道女儿这么做,还是因为对郝湘东的那片痴心,不是能劝解开的事,可她实在不希望再与那家人有什么牵连。“……我还是觉得不合适,等你爸出院后,商量商量再说!万一他们家看到孩子起歹心,再来争孩子,那是件轻松事
你能放得开孩子我看岳非一点也不介意阳阳,这多好!孩子小,啥也不明白,趁早断了那边的根……”阳母情急中都是说的实情。
阳纯雪有些恼,“妈你说什么呢”这是郝湘东的孩子!她辛辛苦苦把孩子生下来,就是为了这孩子和郝湘东再没一点关系
阳母完全明白女儿的心思,可觉得太傻,太不顾现实。心急,“女儿!你还想给他守一辈子你守也得有个说法,名份,你这是守的什么你这算有福分,老天也看在你一让痴心上眷顾,可不会老让机会等着你……”
阳纯雪不和母亲争论,抱起阳阳进卧室去。
阳父住院,阳纯雪在家里,是考验厨艺,并检验肚子的时候。二十几年,从没碰过剩饭的肚子在猛补这缺。
终于,肚子给予强烈抗议。一晚上一块块地鼓硬包,疼痛。咬牙忍过来。阳母在医院照料阳父吃饭,岳非抽空回来,从外面买了些饭过来。
客厅没人,饭放餐桌上,一路往卧室走,却见阳纯雪窝在阳阳身边,极不舒展的样。他走近,问着:“雪儿”
阳纯雪头上汗水密麻麻的,脸色腊黄,手捂在肚子上。他惊,一下抱起上身,“雪儿,怎么了”
阳纯雪裂裂嘴角,露点笑样,“没事,肚子有点疼……”
这可不是有点疼的样!“起来,去医院……”
“不用不用……”阳纯雪又窝着肚子躺下,有些烦,怪岳非多话,加剧了她的疼痛,“你别管,让我躺一会儿。呃……”却又忍不住呻吟。
岳非不与她强,要抱也要抱去医院。可他看看阳阳,能把阳阳自己留家里
不能。他打开大橱,一通乱找。抽出个大旅行包,撑开,放床上,将阳阳放包里“你干嘛……”阳纯雪觉得这太奇怪,想制止。
岳非拉上了一半拉锁,坐床上,“起来,我背你。我胳膊挎着阳阳,没事,放心。快!”
阳阳包里一声不吭。阳纯雪觉得应该也没什么事,只是还不想去医院。
“快点!”岳非急的发火。要不是他得前面挎阳阳,他就把她抱着走了。
阳纯雪这才同意去医院,说:“我自己走……”
“快上来。”岳非不容拒绝。
雪纯雪准备依从,不忘交待:“拿上奶瓶,奶粉……”
岳非又匆忙地找个小袋将奶瓶与奶粉,并顺手拿上了床上的手纸,贴着阳阳一边放包里。挎上阳阳,背上阳纯雪,出门,蹬蹬下楼。阳纯雪在他背上呻吟几声后,痛声里又哧地笑出来,笑这带阳阳的办法岳非竟也想得到!和自己差不多聪明,她不也想起过用浴盆盛阳阳嘛。
阳纯雪痛着乐着,感受着阳阳给她带来的任何新奇与乐趣。
岳非听她笑,却责怨:“你傻不傻,不赶快打电话,自己忍着!”
“嗯……”阳纯雪似回应又疼痛了一声。
岳非更加紧脚步。将母子俩放楼下的车里,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