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嵘：“……”
“完了，完了……”池兰倚喃喃自语。
“没事，这都是潜在风险。潜在是什么意思，你懂吗？也就是说，潜着潜着可能就没了。而且你不看看前面的报告吗？它说我比你健康多了。”
池兰倚吸了吸气，翻高嵘前面的报告。高嵘果然很健康，除了医生提醒他小心过劳。
“以后你也要早起早睡。”池兰倚认真说，好像自己变成了高嵘的老师。
高嵘原本忧郁的心情一下子乐了起来。他捏了捏池兰倚的鼻子：“怎么轮到你教训我了？”
池兰倚说：“我说的是有道理的话。”
“你能好好睡觉，我就能早睡了。”高嵘说着，伸出一根手指，“拉钩。”
“啊？”
“你好好照顾自己，我也好好照顾自己。”高嵘心想，他总会不知不觉地在生活上，把池兰倚当成一个需要被宠坏的小孩。
池兰倚和他拉钩。他们踏着四月底的阳光离开医院，一路上，池兰倚踩着地上的樱花，走得高高兴兴。高嵘看见他一跳一跳的背影，问他：“绣屏的‘冬’系列，你做得怎么样了？”
池兰倚说：“你催我呀？”
“不是，我想五月带你出去旅游。就像医生说的，我要劳逸结合。当然，要先配合大艺术家的日程安排。”高嵘说，“想去斐济潜水吗？还可以看软珊瑚。”
“潜水！”池兰倚跳了一下，很快，他怏怏地说，“不要潜水，你不是说，潜着潜着可能就没了。”
噗。
“我会拉住你的，你不会沉下去的。”高嵘道。
他们在铺满樱花的步道上慢慢地走，终于，池兰倚说：“我们换一条道吧，旁边那条路上开着的是桃花。”
“为什么？”
“樱花易逝，但桃花能活很久。”池兰倚说，“走吧走吧。”
“我们到桃花上面去。”
他跨过草丛，在另一边向高嵘伸出手，踩着不符合他的美学的、灿烂热烈的桃花花瓣。高嵘远远地看着他，笑了笑，向他跟了过去。
池兰倚在心情好时，总是那么美好。
无论池兰倚是什么样的，他都爱他。
他接住池兰倚的手，和他一起在那条不脆弱的道路上行走，直到看见汽车就在远处，直到天空澄澈，河水寂静。
“真好啊，高嵘，医生说你很健康，你要活到104岁。”池兰倚说，“我想闭上眼前，最后看见你躺在我身边。你的眼眸尽管苍老，却还在温柔地看着我。”
“会的。”高嵘说。
“我也希望……”池兰倚忽然不说话了。
“怎么了？”
池兰倚在道路上顿了很久，终于，他轻声道：“我希望有一天，我们能一起走在阳光下。”
“我们不是已经走在阳光下了么？”
“不……”池兰倚努力摇摇头，“我希望我们能彼此信任，也信任自己，毫无隐瞒，毫无迷雾和阴霾……”
“直到世界的尽头。”
这个晚上，池兰倚又要得很厉害。
他靠在高嵘身上，任由高嵘把自己带到云端，纤长手指抓着高嵘的后颈，好像抓着救命的稻草。
“别离开我……”他喃喃道，“不要离开我……”
高嵘停下了动作，却没有吻他。
他抓着池兰倚的手，掌心汗津津的，有些在发抖：“发生什么了。”
“……”
“到底发生什么了。”他说。
池兰倚闭上眼不说话，而后，他紧缩着哭了一声。
“大概是……做新系列的压力……太大了……”
他只说。
幽暗的房间里，依然只有两个人存在。池兰倚抱着高嵘，轻声道：“如果害怕太阳，那怎么办。”
“那我们一起，在夜里出门。”
高嵘说。
“你也有害怕太阳的时候吗……”池兰倚问他。
高嵘沉默片刻，脑袋里闪过乔涟的脸。
“……有。”他最终，低声说。
……
在紫金公学举办池兰倚的静态展的前天，高嵘收到了根据他们的尺寸改出的两套校服。深蓝色外套，浅蓝色衬衫，还有精致的领带，非常漂亮。
他在上班期间去了池兰倚的工作室一趟，发现池兰倚正窝在工作间里，拎着笔，对着一堆完成的稿子若有所思。高嵘没过去拍他，而是站在门口道：“下午好。”
“下午……你怎么过来啦？”池兰倚惊喜地站起来。
“只许你来找我，不许我来找你吗？”高嵘走进来，“我看看……《冬》系列的稿子？画完了？”
“嗯……”池兰倚低头道，“感觉……怎么样？”
“《春》有一种叛逆的生机，《冬》有一种肃穆的华丽。”高嵘说，“我觉得非常棒。”
“但它们还挺不一样的。”
“两个子系列，当然要不一样。”高嵘说，“努力一下……今年夏天让它们问世吧。现在休息一下，来看看你的玩具。”
“什么玩具？”池兰倚说着，居然脸红了一下。
高嵘看他害羞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当然是你要的，紫金公学的校服。”
他捏着池兰倚的手，让池兰倚抚摸校服的材质：“根据我们的尺寸量身定做的。明天，就可以一起回学校了……把我重生后看着你，你却一无所知的那些时光也补上。”
“好啊……”池兰倚高兴了一下，又开始觉得有点尴尬，“要不然，还是不要穿它们了。”
“怎么了？不是你先开口，说要校服的吗。”
池兰倚腼腆了一下：“感觉……太夸张了。还是穿普通的、低调的衣服去吧。别人一眼就看出，我们是两个成年人了。”
艺术家又把自己的想法收了回去。高嵘故意怏怏了点：“好吧，这下亏了。”
“……”
“还是加急定做的。”
池兰倚把自己完成的稿子交给其他设计师了。离开工作时候，他一直没说话，直到回到家里，吃完晚饭，池兰倚说：“我去洗澡。”
“一起洗？”高嵘吻他的脖颈。
“后天还要去学校呢……我自己去。”
池兰倚跑进浴室里了。高嵘一个人在放映厅里看池兰倚要看的文艺片，过了会儿，他觉得实在是有点无聊，悄悄把画面换成了另一部商战片。
他看了一会儿，直到身后隐约有水气袭来。高嵘熟练地想要把池兰倚抱到怀里，却捞了一个空。
他转头，看见穿着校服的池兰倚乖乖巧巧地站在他身后，矜贵又腼腆。
“学长好。”池兰倚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