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是我害的吗 “听起来像个风筝。”……(1 / 2)

第41章是我害的吗“听起来像个风筝。”……

12月30日下午,律师把他们从派出所里接了出来。

在从门口出来时,高嵘尝试去握池兰倚的手。池兰倚的手很冰,但没有拒绝。

于是在上车后,他渐渐得寸进尺,在握着他的手的同时,还紧靠着他坐。

“放心,消息被压下去了。没人知道你们来B城了。拍到照片的几个记者也处理好了。”律师对高嵘说,“你们的运气还真挺不好的。出门一趟,还能碰见这种事情。”

高嵘没说话。他戴着口罩,扶池兰倚上车。

“不过,也算是福兮祸所依吧!有这件事在,至少,网上那些人不会再说是你们把他逼自杀了。”律师开了个玩笑。

“孙平会怎么样?”高嵘说。

“大概是要完蛋了——看你想怎么让他完蛋。”

“判得越重越好。”高嵘只说。

他后来从那枚钱包里取出了几张卡——其中一张,已经变形了。而真皮制钱包上也豁开了一个大口。看着那锋利的划痕,高嵘不敢想,它出现在池兰倚的手上,会是什么样的。

那是池兰倚的手,是池兰倚最重要的东西。

难怪孙平会这么做。他清楚地知道,对于一名艺术家来说,到底什么样的伤害才能算是杀人诛心。

就在那一刻,高嵘的脸色变得从未有过的难看。他来不及为自己的没受伤庆幸,也来不及为池兰倚展现出来的、对他的慌乱在意而高兴。

涌动在他心里的,只有后怕。

深渊一样的后怕。

他不止想要孙平被关起来,还想要孙平死。

无论孙平伤害到的是池兰倚的血肉、神经、骨骼,又或只是一寸皮肤。

“当然可以。”律师有自信地道,“商业案,蓄意伤人案,只要操作得当,他至少得在局子里蹲上个好几年……再买通点关系,他在监狱里不会好过的。在这方面,我们是专业的。”

在讨论过程中,池兰倚始终坐在高嵘的旁边。他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

像一个单薄苍白的影子。

律师调整了一下雨刮器。空中下着雪,没过一会儿就在车窗上积累薄薄一层:“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里?先吃个饭,然后回酒店?”

距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高嵘对池兰倚说:“吃饭吗?”

池兰倚好像经受了过度的惊吓一般,身体还僵着,像是一座凝固的冰雕。在听见“吃饭”两个字后,他一动不动,好像已经被吓傻了。

高嵘看着他,心想回酒店之后,一定要抱池兰倚去洗一场热水澡。

希望热水,能把小冰雕泡化。

“吃火锅吗?这个天气,正适合吃羊肉火锅。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律师推荐。

高嵘想了想,还是道:“算了,打包一些东西回酒店吃吧。”

他想,池兰倚这时候肯定不想再出现在人群面前。

他们开去饭店随便打包了些热东西。期间,高嵘让池兰倚留在车上。可池兰倚明明冻得像冰雕,却还是跟了下来。

他站在高嵘身边,垂着眼眸,像是个呆呆的冰雪娃娃,始终走在高嵘身边。

高嵘很想捏一把他的脸颊。那一刻,他想,要是自己刚才受了点皮外伤就好了。比如手臂留个刀疤划痕之类的。

这样,池兰倚看见他的伤口,说不定会心疼他,给他上点药呢。

更重的伤就不要受了。高嵘又不是个疯子。他只是想要池兰倚心疼他,不是想要变成残疾。

饭盒热腾腾的,烘得车里好像也变暖了。可提着东西到达酒店,在电梯门打开后,池兰倚却站在电梯外面,迟迟不肯进去。

高嵘以为他还在被刚才的一幕吓坏,抱着他的肩膀问他:“怎么了?”

“……是我害的吗?”

他听见池兰倚的声音。

高嵘的心揪紧了。他说:“你是好心给了孙平一份工作。他自己心术不正,自作自受,不能怪你。”

“我不是说他……”池兰倚的声音轻轻的,“我是在说你。”

高嵘一愣。他又说:“你在想什么,当然是孙平……”

“是我害的。两次,一次车祸,一次被捅。”池兰倚说着,牙齿不停地抖,“是我害的……”

在听见车祸两个字从池兰倚嘴里说出来后,高嵘也一时忘记了呼吸。

有人来电梯间里,奇怪地看着他们。高嵘赶紧把池兰倚扶到无人的角落里。他掏出手帕下意识地想给池兰倚擦眼泪,却发现最爱哭的池兰倚此刻,竟然没有哭。

池兰倚只是呆滞地看着前方,好像在看着某片幻觉。他喃喃道:“今天不该是这样的……你不该陪我来找孙平,你应该和我一起,在B城的法院里和KW集团打官司。官司打得很好……我们打赢了……”

“池兰倚。”

连续叫了几次池兰倚的名字,高嵘终于没办法了。他在角落里把上衣撩起来,让池兰倚摸他的腹肌:“你冷静一点,我还没死呢。”

“……”

“你摸,一个刀口都没有。”

细白的手却像是死了一样躺在他的腹肌上。池兰倚还在喃喃:“从法院出来,你要和我分手……”

高嵘没办法了。

“官司是傍晚打完的,法院门口全是等待采访的媒体。”他说,“我现在带你去法院,你去看看,那家法院面前到底有没有媒体在。”

他拉起池兰倚,用手机打了一辆车。

……

在太阳落山前,他们来到了B城的法院前。浅灰色的柱子,深灰色的铁门都已经被积雪覆盖了。天上最后的太阳照亮一点街道,有门卫出来,关上侧边的小门。

“喂!你们!”门卫对他们说,“法院过接待时间了!明天周六。有什么事情要办的话,元旦之后再过来!”

法院前空无一人。高嵘对池兰倚说:“你看,这里什么人都没有。”

“……”

“我们活在这一世,我也没有死。那把刀,也没有捅到我。”

池兰倚瘦瘦高高地站在路边,看起来矜贵又固执,却又脆弱得要死。高嵘想起时尚界的评论家们说他是个像烟一样飘忽的人,今天做完这个,明天就会去做另一个。

锐利的黑白色套装和色彩炫目的对比色长裙都是他的作品,华丽奢靡的舞台表演服和干净利落的职业剪裁都是他的成果。

尽管他好像从来没有改变过自己。

他站在舞台上,像是随时都会死掉。但他的身上,却总是有一种生机……让他一次又一次,艰难地活下来。

终于,池兰倚动了。

他慢慢地找了一把路边的长椅坐下,低着头,再也不说话,被风吹得脸色煞白。高嵘则试图在这条街上找到一家卖热饮的店,最后只能和一台坏掉了的自动贩卖机生闷气。

他把身上的大衣敞开了点,意图能给池兰倚多挡一点风。

在这条栽着梧桐树的、无人的街道上,两个身影小小地相拥着。

“我希望孙平捅的人,是我。”

他听见池兰倚忽然说。

“说什么傻话,不许这么说。”高嵘皱眉。

池兰倚伸出右手,他的手指终于开始抖:“他要捅的是我的手。”

“你的手多重要啊,不能被捅。那可是艺术天才的手。”高嵘道,“别担心。刚刚医生也说了,他那一刀下去,最多卡我肋骨上,躺个一星期就好了。”

池兰倚又不说话了。片刻后,他说:“我的手,总是在把普通人推进深渊。”

“别乱想。”

“我在艺术之外不是一个聪明的人,太容易摇摆,太容易被风暴裹挟……莉莉、孙平、LINQ……我好像觉得自己错了,又好像觉得自己没错,我找不到自己该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