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让让我吧 只要池兰倚肯说,让他高嵘“……(2 / 2)

他放下池匡的手,转身对池兰倚道:“我回工作室找你,问司机你去哪儿了,才知道你回家了。”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池兰倚愣愣的。

高嵘笑了笑,又说:“不提前回来,怎么能看见,有人在欺负我的人。”

“你……你们!”

池匡气得身体剧烈摇晃。池兰庭赶紧扶着他,对高嵘说:“高先生,既然你来了。那我们就简单地表达一下我们的态度。对于你和他在一起,我们始终是持反对态度。或许你觉得,你可以给钱让他做设计,开公司。但我们家里,也算薄有家资。只要他肯听话,家里可以给他安排在医院的工作,甚至,养他一辈子也不成问题。”

“好巧,我养他一辈子也不成问题。”高嵘说。

“一辈子?”池兰庭像是听见了什么荒谬的话,“男人和男人之间的爱本来就是罪恶的。或许,你现在贪图他的美/色……”

“不。”

“我贪图的,是他的灵魂。”

在雪风之中,池兰倚怔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高嵘。

“我知道你们对我有偏见,同样,我对你们也有认知。”高嵘一字一句地说,“你们在扼杀一个天才。”

“而我,是他的发掘者。”

这句话,让池兰倚彻底说不出话来。

天才。

历经两世的高嵘,还在说他是个天才。

——在被他所谓的才华伤害至深后,在知道他越来越不受市场认可的未来之后,在看见他复刻的那些作品之后。

像是有雪暴在胸口狂舞,几乎要让人哭出来。他看见高嵘转身,向自己伸出手:“走吧,和我回家。”

家。

迎着池匡和池兰庭两双眼睛,池兰倚沉默许久。

雪暴还在二人之间对峙。

可慢慢地,他伸出被冻僵的手。

他拉着高嵘,顺着白色草地中间的小道往外走,像是迎着风雪的逃亡与新生。池匡在后面怒吼着什么,池兰庭则追了上来。他怒吼道:“高嵘,你害他变成罪人!你们这样,是上不了天堂的!”

高嵘回头想对他们嘲讽几句什么。可池兰倚在这时捉住了他的领口。

池兰倚当着池兰庭的面,吻了高嵘的嘴唇。

最开始传来的,是柔软的感觉,而后,才是温热。在这蜻蜓点水的一吻后,池兰倚回眸看向自己的哥哥。

池兰庭的脸已经变成了酱紫色。

“让你看到我犯罪了。”池兰倚轻飘飘地说,“接下来要做给你看吗?”

旁边还陷在吻的触感里的高嵘:……

不是,你们池家人吵架这么刺激吗。

他忽然觉得,池兰倚在和他吵架时的发癫状态,是收着点劲的。

“不要脸啊!”池匡几乎要被气晕了,他扶着旁边的柱子,“伤风败俗……”

高嵘觉得自己也要加一把火。他说:“不会比婚内出轨的人,更伤风败俗了。”

池匡僵住了。

呵。高嵘心想。你们这些害过池兰倚的毒家人的丑事,我知道得一清二楚。

而后,面对着看着他们,还想说什么的池兰庭,高嵘决定趁火打劫一下。

他忽然抱住池兰倚,更用力地亲了一口他。

池兰倚:……

在亲吻的瞬间,他明显感觉到,池兰倚有点僵硬。但很快,在双唇分开,在池兰庭不可遏制地叫起来时,池兰倚忽然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转头挑衅地看着池兰庭。

直到一个苍白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穿着睡裙的慕柔。

池兰倚不笑了。

慕柔在池匡身后看着他,眼里有些伤心欲绝。池匡就在这时缓了过来,他严厉地说:“池兰倚,你好好看看,你在做什么。你在伤害爱你的家人。”

“……”

池兰倚慢慢地低下了头。

高嵘下意识地要帮他反驳,可池兰倚先再度擡起头来,看向他们。

“你口口声声说着爱和包容,但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已经找到了真正值得去爱,值得去奉献一生的东西。是它们,能让我从你们的掌控中独立出来。”

“我已经不需要你们了,你们……你们没有爱过我。我没有罪,也不失败,我会过得很好,证明我的才华,全世界都会看到我,会支持这份被你们否定的东西……我已经知道了,我应该做什么……”

他愣了一下。

“我不是在自讨苦吃……”倏忽间,他坚定地说,“我是在努力地追求……能让我的灵魂站起来的东西……我想把它找回来。即使它让我热爱,也让我痛苦。但爱本身,就是痛苦的。”

“而你们……”他说。

无数画面走马灯一样闪过他的眼前。有他捧起奖杯时,有他和高嵘为了第一场秀的胜利大笑时,有他夜以继日地建造着他的时尚帝国时。

可最终,他还是闪过了一个画面,他的母亲逝世时。他被拦在外面,没能在下雨天走近那座墓地。

那一点点的雨,让他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你们只会待在这里,一辈子待在这里,待在陈旧的房屋里。”

到最后,他还是不敢看母亲的眼睛。

可这一刻,高嵘补充了一句。

“你们会留在这个屋子里,而池兰倚,会成为所有人的神明。”

他拉着池兰倚转身离开,没有注意到,在他说出那句话后,池兰倚如骤然震悚般地看着他。池兰庭在他们身后大喊:“神明?!可笑。是上帝赐予了你与生俱来的才华!你会有报应的。总有一天,上帝会把它收走,并收取代价……”

他的话飘散在雪风中,因为两个人,已经上了车。

黑色的迈巴赫驶出白色的街道,卷起一阵阵雪风。直到开出了三条街,高嵘才说:“你想去哪儿?”

他发现池兰倚在上车后,在听见池兰庭的那些话后,变得极为沉默。

“……回家吧。”池兰倚低着头,最终说。

高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池兰倚很快重复了一句:“回家。”

“我只有……一个家了。”

只有一条不知道还能不能成为退路的退路。

窗外的天光暗了下来。高嵘将窗帘拉上,正打算去开灯,却听见池兰倚发出了一声轻笑。

池兰倚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叉着。回家之后,他就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安静地坐在那里。

而这一刻,他忽然短暂地笑了一声,笑声里透着神经质。

“怎么了。”高嵘向他走去,“你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了?”

他的手臂,被池兰倚一把拉住了。

“怎么到头来,还是你把我从那个家里带出去……是这世上最有理由恨我的你……你相信天堂和地狱吗?”池兰倚擡头问他。

设计师的眼睛在昏暗的室内紫莹莹的。高嵘被那一抹紫色所捕获,他低声道:“我相信啊。”

“我还相信,只要一百块钱,就能购买一张赎罪券。”

“你喜欢天堂还是地狱?”池兰倚又说。

没想到池兰倚突然提起了最讨厌的宗教话题。高嵘心想,大概是因为池兰倚回去见家人了。他问池兰倚:“你喜欢哪个?”

“艺术是天堂。”池兰倚说着,又摇了摇头,“我没得选,我已经下地狱了。”

片刻后,他轻声道:“……你也是。”

“因为我是资本家吗?”高嵘想到一些“资本家下地狱”的地狱玩笑。

池兰倚又摇摇头。他的眼里竟然有一些灵巧的狡黠:“你知道圣经里有一条罪过吗?同性相爱不是罪,但同性性/交,是有罪的。”

“在带你去地下室之前,我在面临一个抉择。”他说,“就在去吃饭之前,我的父母联系过我了。他们说,只要我肯回家,他们就既往不咎。不再送我去疗养院,让我做他们的好孩子,只要我放弃做设计。之后,无论是去医院工作,还是不工作,他们都会养着我。”

“我差一点点……就动摇了。”

“但我遇见了你。你想要我。你想要给我投资,来看我的稿子,还想要我。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像命运一样的东西呢……你就像我的命运一样……熊熊燃烧着的、孤注一掷地向前的路……所以我想,这一定是命运给我的启示吧?你的钱能让我走向我渴望的荆棘之路,你对我的欲望则能斩断,我想要回到家里的软弱……因为……只要堕入地狱,就没有退路了……”池兰倚说,“所以我在地下室里告诉你,我想和你上/床。”

“即使那时,我一点都不爱你。但我觉得……我可以接受你利用我。因为我能提供你看中的价值。”

“而你身上……也有我需要的东西。”

不像现在,我不仅是一个生活上的废物,在艺术上,也一无所有。

“可今天……为什么又是你,又是最恨我的你,把我从那里带了出来……而且……”

你还是说了那句话。

对我这样失败的设计师……说了那句,成为“所有人的神”。

高嵘慢慢地坐在他身边。他看着又开始神经质地说话的池兰倚,同样慢慢地开口。

“那时,你一点都不爱我。那后来……你爱我吗?”

池兰倚不言,他的眼眸在夜色里飘飘忽忽的,像是一层烟。

又像是一汪脆弱的水。

许久之后,池兰倚说:“……我不知道,那算不算爱。”

“但我……比谁都需要你在我身边,在我26岁之前。”

爱应该是一种水晶一样的东西。

混杂了太多杂质和伤害的东西,还能被称之为爱吗。

尤其……出自一个失败的艺术家。

“26岁之后呢?”高嵘心里微微一沉,握住他的手,“33岁之后呢?”

“还有……你36岁时呢?”

他越来越贪心,越来越急切,想要再得到更多的回答。

池兰倚不语。很久很久之后,他垂眸道:“高嵘……别逼我。”

“……”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但……你多让让我吧。”池兰倚情绪狂暴,却轻轻地说话,“说不定,你多让让我,我就,我就能……”

“能”字轻轻飘散在空中,最终,他说:“我补偿你一点东西,你不要再问了,好不好?”

“什么?”

池兰倚忽然捧住高嵘的脸,像一匹脱缰的小野马一样把对方压了下去。他对对方身体砸到沙发上的沉重声音视而不见,只用力地去咬他的嘴唇。

只是在把那些疼痛的、零碎又癫狂的情绪发泄在高嵘的身上。

高嵘捧着对方的后脑,却更加用力地将对方压向自己,另一只手按着他的后腰,不准他分开。

他们的嘴唇分开,只喘了一会儿气,就又在沙发上翻了一个面吻了第二次。月光在墙上时钟的指针上摇摇晃晃,随着第三次和第四次亲吻向着墙角流泻,如伴着流水般的萨克斯。

他们都不再动作了。沙发上的抱枕撒了一地。他们面对面地躺在沙发上,眼神潮/湿。

鼻尖交换着两个人的呼吸。夜里星星点点,两双眼睛。池兰倚额发凌乱,他看着高嵘同样凌乱的额发,和他英挺的、毫不遮掩对他的欲/望和独占欲的面容。

“高嵘……”柔软的艺术家牵起他的手,轻轻舔他的手指,“如果你能原谅我带你下地狱的话……”

“除此之外,你能多原谅我几次吗?”

池兰倚的眼眸是深黑的色泽,月光落在他的瞳孔里,泛起深浅不一的紫色。

他像一只幽灵或者小妖怪,或者食人魂魄的妖精。

而且……好像今天之后,他骤然活过来了一点。又有了精神,对他无理耍赖。

手指变得湿淋淋又温热。高嵘忽然在无尽的纠.缠与爱恨中心想,他什么时候没有原谅过池兰倚。

——只要池兰倚肯说,让他高嵘“让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