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裂缝开端所有的、自走进这座俱乐部以……
高嵘那样平静、平静得几乎带了点绝望的意味。池兰倚呆呆地擡头看着他,被高嵘的影子所覆盖。
眼前的视野又开始闪烁了，而且闪烁得越来越厉害。池兰倚看着一下一下消失的高嵘。他的喉咙很干，像是卡住了很多东西,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为什么？”池兰倚颤抖着说。
高嵘的双手仍然放在他的肩膀上，环着他脆弱修长的脖/颈。
“你还记得吗？上一世,差点让我们分手的那场争吵,就是在这场派对后发生的。在那之后,我们又纠缠了十年，最终,却一无所有。”高嵘低声说，“这一世，我已经努力过了。你说你很努力，是的，可不只是你一个人在努力。我努力来努力去，却看见镜花水月,看见一切努力，都好似徒劳。无论我怎么做,你都更想坠入那种……艺术家的生活方式。像上辈子一样，把我抛掉,永不回头。”
“……”
“更可怕的是,我越来越怀疑，是我和你那沉闷的关系，让你一步步走向寻求刺激的深渊。”高嵘说，“我也怕我会……越来越恨你。恨你让我重新走了一世……就连占有你，都做不到了。”
“我也想问问你……”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呢？
如果你爱过我,又为什么会让我恨你恨得这么痛苦呢？
你说的利用，都是真的吗？
重来一次，我有一张多出来的船票，你会不会跟我走。
高嵘就在这一刻，荒谬地想到了一部文艺片里的台词。
池兰倚这个船长，想要的，到底是哪张船票呢？
“没事的，池兰倚，我只是离开一会儿，你可以在这里尽情地交朋友……交你想要交的朋友。”高嵘说，“任何的……”
高嵘闭上眼，即使隔着面具。他让自己狠下心。他用食指刮了刮池兰倚的喉结。细嫩的皮肤下，一阵颤抖。
在床上时，高嵘总是喜欢抚摸池兰倚的脖/颈。尤其是在池兰倚最动/情的时候。池兰倚就是在这一刻意识到，这或许是出于一种强烈的掌握欲。
他爱他，但他也总想要掌握他，全面的。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池兰倚茫然地说。
“如果……”
高嵘看着这张他爱了一辈子，又恨了这一辈子的脸。
如果……你还想做一个野心家、一个宁愿烧毁自己也要进步的野心家的话……
如果你真的，只是害怕我，只是需要利用我的话……
“我还是会看着你，在没有我的世界里，成为这个世界的神。”高嵘忽然想到了自己曾对池兰倚说过的那句话，“如果有一天，我不再看着你了，那一定是因为，我不想看见你的毁灭。”
在他们最恨彼此的那一天。
就让他最后再看一看吧。高嵘想。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们总该决断，决定一条属于未来的路。
可在离开前，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你在我离开后……遇见更好的人了吗？”
我是你人生中走过的弯路吗？
“你和华晏，后来在一起了吗？……他有把你照顾好吗？”
你说你没有爱过我，你爱过他们吗？
到头来，命运还是让他们走到了今天。上一世崩塌的根源，这一世歧路的开始。
他放弃做控制狂了。他要让池兰倚来选择，要不要让他放手。
舞台中央主持人宣布舞会开始。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渐次响起，欢呼的人群又开始拥挤舞动。
这是年底的、属于他们的狂欢节开始了。百鬼夜行，光怪陆离。
池兰倚站在人潮的海洋中。他捂着头，惶然左顾右盼。
高嵘的身影，消失了。
他好似被一个人丢在了大厅里。
而他眼前闪现的记忆碎片，越来越多了。
它们诉说着一件事。
让他和高嵘之间，拥有无法弥合的裂缝的开端。
……
【“池兰倚，你一个人过来吗？”】
在他脑海里不断回响的，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摧枯拉朽，如终于因高嵘的离开而解除了封印，压过了其他。
【“哈……我就知道，你们俩吵架的导火索是什么？”】
【“高嵘总不能……永远不和他的圈子来往的……”】
池兰倚左看右看。在他身边说话的幻影一会儿是一脸不屑的方衡，一会儿是满面忧心的巫樾。一会儿，又变成了别的朋友的声音：
【“别瞎操心了。这两个人吵一阵就又和好了。”】
【“是啊。以前每年都得有一次吵得惊天动地的，之后又和好得山崩地裂。不吵架的时候，圈里人一年四季就看着你们狂秀恩爱了。”】
又有尖锐的声音传来。这些声音不是朋友。而是一群幸灾乐祸的挑拨者。
【“而且现在，和以前不同了。以前池兰倚只是有个工作室，现在他们俩是在合伙开公司。”】
【“是啊。”】又有人说，【“我看高嵘还挺聪明的，会弄个公司把池兰倚绑死。就为了这个公司，池兰倚都不敢和高嵘翻脸吧。哪怕池兰倚事业蒸蒸日上，已经不能和昨日而语了，他为了高嵘能分走的一大笔钱也不能把高嵘踢出去。这个人可真坏。”】
【“难道光是高嵘聪明？别忘了几年前他们管池兰倚叫什么，‘幸运的捞金男孩’。谁知道他是靠什么拿到高嵘的投资的、又是图高嵘的什么……钱色交易罢了。没高嵘在，池兰倚不过是个落魄的流浪儿。池兰倚是故意抓住高嵘的，他也想用公司把高嵘绑死，好让高嵘给他殚精竭虑……”】
【“现在高嵘爱那个公司，爱池兰倚能给他带来的投资收益，比爱池兰倚更多吧。他抓着池兰倚这只赚钱的人偶，也知道池兰倚一定会为了公司向他低头的。到底是投资，还是把他当成所有物，还是当成禁/脔？不过管他当成什么，池兰倚也没有能力离开他。”】
【“你们知道什么？高嵘是回去找高家帮忙的，为了KW集团……”】
“你说什么？！”池兰倚尖锐地说。
变调的声音发出后，他才发现眼前的世界变了一副模样。他不是在对幻象发出质问，被他这一声尖叫质问得错愕的，是戴着孔雀面具的男人。
“……！”
池兰倚向后扶住吧台边缘。他还在聚会上，假面的舞会还在继续，人头也在涌动。他又回到了现实。
“喂，你听得到吗？”孔雀以为他刚才没听清楚自己的声音，更大声道，“我就知道我没认错人……这里人太多了，我看你一副快被挤摔的模样。你不想跳舞是吗？我带你去旁边休息。”
“……”
在孔雀向池兰倚伸出手时，池兰倚下意识地打开了他的手掌。孔雀看着他，有点无奈地笑了：“你认不出来我的声音么？我是华晏，我们见过两面的，刚刚还聊了天。”
他扶着池兰倚从舞池里出去，在大厅里找了个人少的、能靠在窗边的空间。池兰倚一到地方就甩开了华晏，他摸着自己隔着衣服被碰过的皮肤，在发抖。
华晏家里有钱有势。虽然他只是个旁系亲戚，但从小到大也是被人逢迎惯了的，有一种富三代特有的好脾气。池兰倚把他甩开，他居然一点也没生气，反而觉得池兰倚摸着手臂颤抖的样子，有点儿可怜可爱。
说来也巧，他方才在大厅里找了池兰倚很久，却恰好有侍者经过他、告诉他池兰倚的位置。华晏没注意到，在他过来后，原本在附近守着池兰倚、将部分人潮隔开的一个人，悄声无息地也离开了。
离开前，他安静地看着这边。
华晏去附近吧台上拿了两杯酒，回来时看见池兰倚还在窗边。
“来杯白兰地压惊吗？”
池兰倚接过酒杯，却没有喝。月光照射下，他玉白脖子上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
华晏想起卫邈说的话。
“从今年年初开始，池兰倚就有点灵感枯竭。说不定你和他成为朋友，对他来说还真有好处。他需要一个缪斯，而不是一个商人老公。”
“灵感枯竭吗？”
“你家的辉月集团在这方面不是专家么？如今是高嵘在运营池兰倚的公司，他嘛，到底是做金融和其他实业为主的，对池兰倚这一块哪有什么了解。”卫邈随口般地道，“这些人觉得时尚业和开工厂一样，定下一个计划，设定一个目标，到时间之前产品就得像流水线一样出来，还得超额完成。他们觉得发现市场上什么地方有热点有空缺，也不管设计师本人感不感兴趣，就逼着人做这一块。”
“高嵘是这样的么？好吧，我知道很多像他那样的人都是这样的。”华晏耸肩。作为一个爱享乐的富三代，他也没少见过这样的同圈子里的人。他了解他们的作风，只是和他们玩不到一起去。
“不过谁让池兰倚只能靠着他管公司呢？他在这方面又没有知识。于是高嵘就可以说一不二地掌控他了。”卫邈说，“而且，你也认可，如果非要他去做这些商业运营上的东西，是在扼杀他的创造力吧？如果能有别人来帮帮他、分散一点高嵘的权力就好了。可惜高嵘甚至不让别人入股池兰倚的公司，他永远觉得自己是对的。而我觉得，艺术家就该和艺术家待在一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池兰倚现在的生活，太单调无聊了……”
华晏不觉得池兰倚不会运营公司有什么毛病。他从小到大也习惯了把自己的钱扔给堂哥他们打理，有人帮他管着东西挺好的。而且艺术家不擅长俗物，不就更加可爱了么。不过听这些话里的说法，高嵘还真是让人厌烦。
要是池兰倚觉得自己不擅长商业上的事，想找他咨询的话，他也能找到家族里的专家来帮一下池兰倚。